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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手中小玩意

清早起来,您往那南河沿儿、天坛根儿的溜上两趟,定会瞧见不少的老北京爷们儿,提笼架鸟、舒活筋骨。有老哥们儿坐在一起聊天儿的,有班底齐备聚在一起玩儿票过瘾的,有聚精会神于棋盘之上对弈的……再有更多则是神闲气定坐着、瞅着、听着、咋么着、享受着的,就这场面,才是真真儿的四九城呢。

这一位位的爷,甭管他们是在侃呢、唱呢、比划着呢,怎么各个儿的手里都攥着个什么?再仔细瞅瞅,有揉着核桃的、有捻着葫芦的、有润着手串的、还有盘着把件的……谁的手里都把玩着个有趣的玩意儿,都跟宝贝似的时刻不离主人手。

有人说这就是老北京的特点——忒爱玩儿了,大清早儿的不说洗洗涮涮,就知道侃山聊闲篇儿,这还不算,一个个的手里还要攥个玩具,弄不好身上还得揣着点儿虫呀蝈蝈伍的,您看他们可都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四九城的人贪玩儿的确不假,而且玩儿的这些个物件已经不能简单地说成是“玩具”了,搁这儿,您得管它们叫“玩意儿”。

一字之差,区别可就大了。什么叫“玩意儿”?就随便拿对儿秋子来说,市场上卖不过10元的一对儿秋子,从得着那天起,就每天搁在手里头盘着,时时刻刻不离手不说,还要日日清理、时时在意,三夏两冬过后,当初其貌不扬、生涩扎手的秋子,已变得油亮红润了。再揉上几年,等到周身细润如玉、碰撞之声如骨如牙、落地有金石之响了,这才算是个玩意儿。

说起玩儿来,这话匣子就算是打开了,老北京手里的玩意儿可真是海了,门道儿更是不少,要指着三言两语甭想说得明白,咱今天就先单说说这秋子。秋子也叫秋核桃,是文玩核桃中的一个品类,民谚有一句“贝勒手上三件儿宝,扳指核桃笼架鸟”,说的就是文玩核桃多么受人喜爱。搁过去贝勒爷手里玩儿的可是官帽、狮子头等高品级的核桃,可老百姓哪儿花得起那份?所以价格相对低廉、品相也不错的秋子就成了老百姓最好的文玩手球了。

秋核桃虽然价格低廉,但是其中不乏精品,讲究也是非常之多的。什么枣核、窝头、鸭嘴、螃蟹爪、粗筋、四棱、八棱、高桩、矮桩……海了去了。可那是对核桃商人、或专业的收藏爱好者而言。只图手中有个玩意儿的咱们来说,随便找个天桥地摊儿,挑对儿自己个儿看着顺眼、握着合适的就能上手玩儿了。秋核桃相对于树籽儿、珠串还有葫芦而言,是非常耐玩儿的,不分季节不用休养,可以一年四季拿在手中,手汗多少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当然您也别太想着能把它盘成个万岁子来,顶多也就是舒活筋骨、暖手防寒罢了。

玩儿秋子的主要目的也就是舒活筋骨,老话说“核桃不离手,能活八十九。超过乾隆爷,阎王叫不走”。这个民谚里的说道不少,贰一句“能活八十九”是和乾隆爷比呢,清朝第六任皇帝爱新觉罗弘历活了88岁,他就有一对儿非常心喜的核桃,天天把玩儿。乾隆爷的那对儿核桃正是“万岁子”,据说是纪晓岚大学士送给乾隆的。这自然是野史佳话,自当是话佐料不当什么真的。乾隆天天把玩儿着核桃增寿多少不得而知,但咱要是也玩儿着核桃,再配上好吃好喝好心态,怎么不得比乾隆长寿不是?

还说那句民谚中的“核桃不离手”,就看出上面说的文玩核桃不用休养。秋子本是产自东北,打天寒地冷的地界儿来,到了北京自然不会怕干怕冷,不易开裂、自然也就不必太多的用油,然而老奉天人玩儿秋子却喜欢在上面涂油、还要常常闷着,这样盘出来的秋子黑亮黑亮的,也算是个乐儿。老北平就不太一样了,虽然也有人用核桃油来闷一闷,但更多的人还是喜欢素素的、简单的干盘,勤擦拭清理就足够了。这样养出来的秋子颜色不会太深,褐色或者棕色的居多。有手力好的人能把秋子养红了,自然也是人家的本事,不过品级本就不高的一对儿秋子,怎么玩儿怎么有,浑然古拙也能玩出个与众不同的味道来不是。

虽然秋子不怕汗,但核桃天然的沟壑,会很容易藏污纳垢,因此盘玩儿的时候要注意手面清洁,不要带入太多的污泥。而且更要及时的清理,玩儿核桃的说三分揉六分刷一分安好家,这里“六分刷”指的就是清理,干干净净儿的才漂亮。

刷子有软硬之分,硬刷子是给新核桃去火去污用的,刚得着的白茬核桃,要先用硬毛刷子清理,沟壑里面的筋可以用挑针清出来,然后阴干之后,就能直接上手了。这里还有个要注意的,就是当您得着一对儿核桃之后,先看看它的尖儿是不是过于突起刺手,如果太长可以先用砂纸打下去些,一来揉的时候不辣手、二来也是防止因为磕碰把尖给伤着。

硬毛刷子不能当成日常的清理工具,日常清理核桃应该挑选软毛的刷子,蘸点儿清水慢慢清理,这样既不伤外皮、又能逐渐清理掉狭缝中的污垢。再讲究一些,有用茶水来刷的,这样出来的颜色会更温润。

过去老北京有文玩核桃武盘铁球的说法,所谓“文”就要雅致,所以揉核桃不能咬着牙,让两颗秋子在手中运转而不相碰才是雅致的玩儿法。要是想听响儿,您可以玩儿铁球,所谓“铁球不分家、核桃难碰面”就是这个理儿。两颗核桃在手中转,彼此之间总有个间隔,这个间隔叫“气”,也就是核桃要始终提着一口气来揉。累了,就手掌扣住一个,然后另一颗在手指上揉捏、摩挲,等手劲儿缓上来再接着揉。

最后说说秋子的挑选。前面说了,论品类秋子不算是上品、论卖相咱也不求八棱、鹰嘴,说白了就是想拿在手上解个闷儿,那您就没有必要非在尺寸、形状上较真儿了。兹要是全须全尾、个头差不多就行了,最关键就是拿在您自个儿手里合适。毕竟玩儿秋子是要每天攥在手里,太大了揉不开、弄不好您再给碎了;太小它可就攥不住了,还不够您跟那儿百忙的呢。要我说,咱还得怎么得意怎么来,那钱多少放一边儿,这玩儿玩意儿,图的不就是个乐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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