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也未必太过坎坷。
风离雪已经记不起,当时段平凉到底是如何冲了上来,以自己的脊背为她挡下那致命的当胸一掌。那一刻,她明明连拔刀的空隙都没有。
但是她却还偏偏记得,他中掌之后将头搭在她肩窝,犹好死不死地朝她笑了笑,才缓缓滑了下去。
那笑容一如既往地轻佻浅薄,一如既往地令她厌恶,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笑容,可是他偏偏笑了,笑得很是怡然,眼睛里闪动着狐狸一样的光,好像在说:“这下你可欠大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昏迷的容颜,他还是那么好看,即使脸色苍白了一些,仍是一个俊朗的美男子。苍冥子早已离开江陵,慕空青也逃得不知去向,那****带着段平凉出来,却是楚伯一脸惊骇地迎接了她,仍是给他们安排上房,并帮忙找来了洛阳城里的大夫。段平凉脊骨已断,好在脏腑只受到轻微波及,他虽成了残废,性命到底是保住了。大夫给他又是施针又是用药的,令他好歹不至于腰身断裂,并言道医术更精湛一些的当能为他接骨,那样便无碍了。
再想想当时情景,若那一掌真是击在她胸口,她一定是活不成的。于是再看向段平凉时她的眼中便多了几分探究:这个男人,为何在做傻事的时候,却能算计得那么精准恰当,反而好像很聪明似的?
江佐之兄妹三人来向她告别的时候,她意料之外地,并无太多伤感。
“那个……阿雪。”江巧儿绞紧了衣角,低低地道,“我过去误会了你,说了些昏话,你不要在意……这次感谢你救了大哥……”
风离雪正拧着毛巾为段平凉擦脸,闻言转过身来,静静看她一眼,道:“一家人,不必客气。”
江佑之道:“我们……会回家去,阿雪你也去么?”
谁都听得出这问话只是客套,风离雪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有空会去看你们的,现在恐怕不行。”
江佐之沉默许久,上前一步,“段公子的伤,可有治愈之法?”
风离雪望了望床上的段平凉,那眸光一时深了。江佐之看着她,一颗心仿佛是渐渐地沉了下去。
“我会去找慕姑娘一试。”风离雪轻声说,目光并未移开段平凉的脸。
江佐之不再说话了,反只剩了江巧儿与风离雪客套。终而三人离去,上房中又只剩了他们两个,一死一活,一梦一醒。
风离雪换了一盆水,给段平凉擦身子。大夫说段平凉伤在脊骨上部,余生都只能躺在床上或坐在轮椅上,许多生活杂事还不能自理,更不必提动武。风离雪自小照顾人,并不觉得这些活计有多累,但是她很想他赶紧醒过来。
掀开被褥,揭开他的里衣,她手带毛巾轻轻按过他的胸膛,慢慢地、仔细地将他上身擦拭干净。他的胸膛与小腹俱很结实,可见肌肉的硬块,但是穿上外衣却那么单薄,她漫漫然想到山崖下的狐狸洞里,他抱着自己,那胸膛很温暖。
这上房的陈设还丝毫未变。她还记得他当时颇为得意地四顾,看她恋恋于那个博古架,还说:“喜欢那个,回去我也给你买一件。”如今回想,这话实在是肉麻得很,为什么自己当时却没感觉到他的宠溺呢?
好像还有许多类似的事情,自己都是这样或有意或无意地漠视了。她想起他送自己的那件衣裳,其实真的好看,她不穿是担心将它穿坏了。
她将他的上衣重又披好,复从双脚开始穿过下裳擦拭他下身。他的腿……。这个男人的一切,都仿佛……很好,又很美,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她只是很想去接近,很想去依靠。
毛巾缓缓擦到了大腿上,突然停住了。
她呆了很久,脸上慢慢地现出了红晕,而后手一点点地退缩了出来。
将毛巾水盆都收拾好,也将自己方才一瞬凌乱的心情整理了一下,她才再度迈入他的卧房。
他的眉眼紧闭,嘴唇发白,好像还有些疼痛。她已经将他摆放成最舒服的平躺姿势了,想想也不知还能如何做,便坐在床头一下下用手指理着他的发。
刚刚擦洗过的身体似乎有点冷,他颤抖了一下。
真是轮回不爽,现在轮到他来跟她怨冷了。窗外又吹进几抹秋风,她走去关了窗,回来,看着他昏睡中安分而认真的面容,忽然俯身吻住了他。
第一次如此主动,她的吻笨拙而生涩,只知道在他齿关外细柔地舔着圈。她悄悄脱了鞋,钻进被子里来,伸臂环住了他,舌尖仍在逗弄他的唇,直到那双薄唇渐渐地现出血色。
亦渐渐地向上勾出了一个笑容。
她愣愣地抬起头。
“你醒了?”
他的目光清亮,好像从来没有比这个时候更清醒的了。
她犹是傻傻地问:“你醒了多久了?”
段平凉扬起眉,爱极她现在乖顺依偎着自己的模样,心情也十分愉快,“从你脱我衣服开始。”
她脸上又现出了红晕。他倒是觉得稀奇,他一向以为她是没有表情的,不想近日来又是哭又是笑,竟然还会害羞。心念动处,忍不住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嗯”地虚应了一声,愈发蜷得紧了,将头埋在他肩窝,不让他看见她的脸。他当然不依,伸手抬起她的脸,只见她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幽幽地倒映出他的影子,犹泛着清水般的涟漪。
他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
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咬了她一下,一把抓住她胡闹的手,定定看着她,“你想怎样?”
她哪里知道自己想怎样。
反正他知道就够了。
他突然一个翻身,便想将她压倒在身下——
“啊哟——”
极其夸张的呼痛声,段平凉扶着自己的腰,几乎是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她连忙扶着他侧躺下,“你的脊骨断了,不要乱动。”
“什么?!”段平凉哀嚎一声,“我残废了?!”
立刻住了口,风离雪的脸色突然间有些受伤。
她都残废了五六年了。
然而她还是道:“其实也并没断得彻底,不然——”
段平凉连忙讨好地凑上来,“也好也好,这样我就知道你的痛苦了,这才叫夫妇同心——”
“你说什么?”风离雪狠狠地皱了皱眉。
他的眼光里带上几分委屈,沮丧地撇了撇嘴,像一个被欺负的小孩子,倒似成了她的不是了:“你不肯嫁我么,阿雪?”
风离雪怔住了。
她原本是想认真考虑一下的,可是枕畔之人的呼吸声清浅而真切,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好像除她之外这世上再无旁物。那样的专注似一种诱惑,让她宁愿一辈子陷进去,反正也只有他与她两个人不是么……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他不知什么小孩脾气,很是自作多情地道。
她微微一笑,默默抱住了他,头蹭了蹭他的胸膛。他蓦然惊喜,低头见乌发如云,少女的身体散出似有若无的白梅香,令他喉头干哑。
“阿雪,”他悄悄对她耳边道,呼出的热气令她微微颤抖,“你是不是以为我脊骨断了,便不能做坏事了?”
他仍是侧着身子,桃花眼稍稍眯起,唇角似笑非笑,那确是他要做坏事的经典表情。
她直到这时候才感觉到真正的危险。
没有逃脱的空间,他单纯凭手臂和双腿的气力将她压在了身下,而脊骨断裂的腰身终是支撑不了多久,他干脆趴在了她的身上。
她难耐地转过头,床前的帐帘无风不飘,“你好重……”
他闷闷地笑了,胸腔震动,她蓦然惊觉他的上身竟是裸的。
意乱情迷间,她竟不知他何时脱了衣裳。男子的肩宽阔而健壮,令她看得有些着迷。
被他压着的身体,渐渐地好似感受到了什么。她有些惊恐,想要推开他,然而手却是软绵绵地使不出力。他嘴唇一撇,两眼晶亮亮地,对她的抗拒略有不满:“我受伤了嘛。”
他真是摸清了她的软肋,如果他要凶狠对她,早就被她踢下了床去。而偏是这撒娇一般的语气,简直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她两只手在空中不知如何摆放,犹疑了一下,终是环住了他的肩。
他笑得无辜,右手悄然探至身下,突然“嘶啦”一声,撕掉了她的衣裳。
“段平凉。”
“嗯?”
“你撕坏了我好多衣裳。”
“以后买便宜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