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心殿内,凤无休微眯双眼,轻轻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忽而扬了扬唇角,转过身,定定的看着花少容好一会儿,
“呵呵,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既然如此,若是我不成全你,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花少容缓缓抬头,正欲谢恩,凤无休忙又打断,“不过,我倒是觉得王长羽去不如你去的好,一来你是我最倚重的人,二来,你是代父请命......而王长羽我会另有安排。”
花少容没想到,千躲万躲还是没能躲过。可是皇上说得如此于情于理,他又如何拒绝?他沉闷了一会儿,只好不情不愿,十分勉强的答应了。
“是,皇上。”
凤无休歪了歪嘴角,真没想到他不请自来,还能这么顺理成章的把他给派去宁河。
回府的路处,花少容一直在沉思中。既然他躲不开,不如就遂了大家的意,暗中拿下宁河,而且要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宁河。
一直守候在将军府外的沐兰绮看到自己丈夫的马车悠悠归来,忙打起了精神,迎过去。
“将军。”马车吱吱吖吖停在大门口。车夫拉开车帘,花少容缓缓从马车上跃下。沐兰绮忙递过去一只暖炉,“怎么样?皇上采纳了你的意见吗?”她迫不及待的追问着。
花少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一半一半。”
一半一半?什么意思?他这句话让沐兰绮十分费解,
“我不懂将军的意思。”
两人边说边进了府,直到快进书房时,花少容才回头甩下一句话,
“皇上让我代替你父亲去。”
沐兰绮顿时呆住了,
“为什么?”
“这你得去问皇上。”花少容仍是淡淡的,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末了就推开书房的门进屋去了。
沐兰绮还想说什么,嘭的一声,门被并上了。
留下呆愣在原地的沐兰绮,脑袋嗡嗡的直响。本想帮父亲,却没想到把自己的丈夫给拖下水了。她该怎么办?要不要进宫面见皇上?宁河这地儿,可是个烫手的山芋,做得好,只能算是勉强收拾了残局,做得不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真的是朝中无人,还是皇上故意这么做,想要为难她?
如今,能跟说说心里话的也只有父亲了,他一生都在宦海浮沉,在大起大落中九死一生,想必,听听他的看法与意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天一大早,沐兰绮便回娘家去了。
花少容知道,他这次去宁河,凶多吉少。但是他不明白,这究竟是凤无休的主意,还是沐诚远的主意。这究竟是不是沐兰绮与他们合谋给他下的套?种种意外,让他无法不对他们产生怀疑。三天之后,便是起程之日,他本不想让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可是,事情的发展却由不得他。
“绮儿?”沐诚远正在书房里阅卷儿,门突然被推开。沐兰绮整个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事重重的立在门口。他忙迎过去,“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把自己怀着身孕的女儿扶坐在椅子上,“少容呢?他为什么不陪你回来?”
沐兰绮蓦地握住父亲的手,
“爹,皇上他改主意了,不派你去宁河,可是他却要派少容去,您说说,皇上他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啊。”
沐诚远缓缓垂眸,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皇上早就想支开花少容,而这次真的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只是沐兰绮没想到,是她成全了凤无休。
“哎,绮儿,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沐诚远把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这件事就是因她而起,她从中参和只会把事情越搅越乱。
“爹!”呆愣了半天的沐兰绮突然一头扑进父亲的怀中,“我好担心,我真的好担心,担心少容会出什么事。”
沐诚远抚着女儿的头顶,
“花少容他自有办法化险为夷,你根本不必担心他,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半边天,军营大帐齐整整的搭在宁河东郊,旌旗猎猎,遮天蔽月。驻扎在宁河的左权大军正围着篝火,喝着烈酒,吃着烤肉,等待着朝廷派援军来,支援他们镇压乱民。忽然,一匹快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帅帐。
临近帐帘,那人一个闪身纵身跨下马,一个转身进了营帐,单膝跪倒在正在酒肉兴浓的左权榻下,
“报!京中密报!”
左权倏忽前站起来,
“呈上来!”
那人忙上前将密报递与他。
左权折开信封一字一句的看着,原本松驰的眉心缓缓挤成了一个‘川’字,脸色也变得有些难堪,令人难以琢磨。他盯着信看了好一会儿,才蓦地合上,拿到烛台前,一把火将其给烧成了灰烬。
“左将军,你在烧什么?”
突然,袁泰阴沉沉的走了进来,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左权身子蓦地一怔,坐得僵直,
“没,没什么。”
袁泰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踱步坐到他旁边的席榻上,
“皇上的密报你收到了吗?”
“袁统领不是明知故问吗?”左权眄视了他一眼,便没再理他,而是自顾自的伏案看地形图。
袁泰那双阴冷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左权,而左权压根也没什么心思看地形图。他眼角的余光能感受到袁泰的异样,可是他不想跟他正面冲突。就在他正欲离席而去之时,哐当!一把锋利的尖刀被袁泰紧紧的扣压在桌上,压在手下。
“若谁对皇上不忠,谁就得死!”
左权有些吓傻了,愣怔了好一会儿,才从惊吓中清醒过来,缓缓替袁泰收起那把尖刀,
“那是自然。”他边说边似不经意的抹了把额上的汗。
左权还要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袁泰就像他来时一样,冷不丁,阴沉沉的又走了。
三天,一眨眼便过了。这是这一年最冷的一天,也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大雪纷纷,冷风阵阵。花少容仅带着一万大军就出发了,这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的。之前委任沐诚远为钦差大臣的时候,凤无休给他的是六万嫡系皇家军。可是钦差大臣换为他的时候,就各种说辞,只给了他一万。
看着随行的军马,花少容轻笑,兵多兵少,他都无所谓。兵不在多,贵在计谋。
沐兰绮让家奴驾着马车,一直追出城。她知道花少容心里在怪他,所以没打声招呼就出发了。可是,这样的结果她也是不想的。
“少容,少容!”她下了马车,远远的看到花少容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虽然披风被野风吹得猎猎鼓起,可是他的身姿却依旧挺拔从容。
沐兰绮不顾身孕,提着厚重的裙摆,跌跌撞撞的朝他奔去。
原本不想回头的花少容,最终还是忍不住停下了马,回头轻望。风雪中,她那那笨拙的身影,艰难的前移着。
“少容,少容!”终于,她用尽全身力气追上他。两颊绯红,气喘吁吁的从袖中掏一只锦囊,“这个给你。”然后递给花少容,花少容讶异的看了她一眼,但并未抬手去接,“拿着吧,你以后一定用得着的。”
他都要走了,又何必对她如此绝情呢?花少容微微抬手接过那只锦囊,
“谢谢,你自己多加保重。”
沐兰绮沉沉的舒了口气,他总算是对她开口说话了。自从上次花少容从宫里回府,回来跟她说了几句话后,就再没跟她开过口。由于自责,她也不敢对他使性子。她知道,男人的心是要暖的。今天来送他出征,她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他会原谅她。听到这句话,她实在是太意外,太高兴了。即便再冷,她的心里也觉得温暖如春。
“嗯,我一定会好好的跟孩子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