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扣击着坚硬冰冷的地面,发出地狱一般的声音。缩在大牢深处的沐诚远蓦地被这脚步声惊醒,十分惶恐的站起来,扒在牢门上往外看。没过一会儿,从拐角处走过来两个冷面恶煞般的侍卫,哗啦,将牢门打开。
什么话也没说,一把将沐诚远拽出牢房,还未等他开口,便将他往外拖去。垂垂老矣的沐诚远毫无抵抗的力量,只能是任由着他们将他顺着地拖,很快,磨破了单薄的衣衫,拖破了他的皮肉,地上满是血迹擦过的痕迹......
“爹!爹!爹!”幽幽的月光窗透过纸窗,可以看到沐兰馨脸上隐隐的细汗。“不要,不要,不要啊!”突然,她从梦中的惊吓中乍醒,惶然的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方好一会儿,才从那可怕的梦中清醒过来,暗自抹了抹额上的汗。
原来这是个梦!
可是这个梦却好真实,好真实。回想着刚才的梦境,她再也无心睡下,只好披了衣衫,缓缓下了床。
这个梦到底是在暗示着什么?难道......是在提醒她该回去看看她爹吗?想来她也真是不孝,既然没死,为何不回去看看。虽然她爹不是意义上的好父亲,可是,他却也给了她十八载的安稳生活。她不能再逃避,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
她只是一个平凡得再不能平凡的弱女子,或许,她不能阻止什么,也不能挽救什么,可是她总可以图个心安,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偌大的福寿殿内,空寂的让人发燥。
沐兰绮忐忑的立在大殿中央,魂不守舍地想着心事。
忽然,沉寂的大殿内响起缓轻缓急的脚步声,她抬头一看,是凤无休被人簇拥着从偏殿走入。瞬间,两人目光交汇,凤无休那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顿时春意盎然,朝她眉眼弯弯一笑。她顿时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了,蓦地低下了头,垂下了眼帘,跪倒在地。
“皇上万福。”
凤无休两眼一眯,弯下腰身,一把握紧了她的纤纤玉手,
“不必拘礼,快起吧。”沐兰绮被他强行拉起后,他还死死捏着她的小手不放,“朕等你多时了,你是否也心急火燎的想见朕呢?”他眸珠中泛出的欲火,让沐兰绮微微有些颤抖。
“不,皇上,求你高抬贵手,不要伤害少容。”她一个惊吓,没有兜住心里所藏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凤无休脸色一沉,甩开她的手,沉思了好一会儿,
“你这说得什么话,作为一名将领,本就时刻背着生死状,若是他此次平乱不成,定要受罚,这是谁都不能避免的。”他一本正经,威仪棣棣。
沐兰绮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他要能放少容一马,少容定然会平安而归。突然,她脑中闪过一个大胆而残忍的念头,
“皇上,若是你不能保证少容安全归来,那就别怪我无情无义了。”说着,她便拔下发间银簪,狠狠的抵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上。
凤无休蓦地抬头,见沐兰绮竟然拿死来威胁他,顿时火冒三丈,
“你敢威胁朕?”他怒红着双眼,眉心紧蹙,“朕一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说着,他愤愤的转过身,背对着沐兰绮,“君无戏言,花少容是凶是吉,不是我所能左右的。”
沐兰绮微微摇着头,
“皇上,你就算是不珍惜我的命,可我肚子里孩子的命你总该顾着吧。”
凤无休斜着一边嘴角,缓缓转过身,
“你都不在乎他,我在乎他又有何用?”
这次,她总算是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冷血,无情,卑鄙,无耻。看来,她准备的东西准备对了。沐兰绮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只白瓷瓶,冷笑着将瓷瓶送到唇边,什么话也没说,当着凤无休的面,一仰而尽。随后,哗啦一声,那只小瓶被她狠狠的摔在地上,碎裂成片。
凤无休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以为她只是在耍小姐脾气,吓吓他,并不是真的要服毒伤害自己和孩子。可只是片刻,沐兰绮便惨白着一张脸,痛苦的卧倒在地。
“兰绮!”凤无休顿时慌了,忙上前俯身抱起她,“你怎么这么傻?”
沐兰绮额上淌着大颗颗的汗,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但嘴角仍是划过一丝笑意,一丝很释然的解脱笑意。
“来人,快来人啊!”
沐兰绮被抬进了凤无休的寝宫,等太医赶到时,床上的被褥已经被她身下的血染湿了大片,她也已经昏迷不醒。
“皇上,夫人服的是堕胎药,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凤无休惊恐的看着苍白得一丝血色也没有的沐兰绮,
“那夫人呢?”
“臣当竭力保住夫人!”诊断了沐兰绮的情况,太医也不敢妄下论断,只能是尽力而为。
一直候在殿外的蓝如意心情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轻松,这招借刀杀子还真是用得天衣无缝。要不是婉儿那丫头,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办法。如今,既除了她的眼中钉,也可以使两人产生罅隙,从而威胁不倒她的后位。真真的是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皇后娘娘,奴婢觉得此刻您应该进去表示表示。”就在蓝如意候在殿外惶惶无事之时,婉儿那丫头忽然建议说。
蓝如意瞟了她一眼,沉眸微索,似乎是那么个理儿。于是被人扶着轻轻进了内殿。
此时,沐兰绮已脱离危险,太医正在给她开药方子,凤无休忧心忡忡的守在床榻边,幻得幻失。
“皇上,您要保住身子才是。妹妹好些了吗?”她以夫妻之间的平和态度,轻轻把手搭在了凤无休的肩上。
凤无休心情颇为沉重的抬起头,呆呆的看了她片刻,
“孩子没了。”
蓝如意笑笑,
“有得即有失,孩子没了,皇上也就再无顾忌了。”她边说边拿过凤无休的手,轻轻覆在自己的腹部,“皇上何不珍惜眼前的呢?”
凤无休惊讶的看着她,
“皇后这是......”
蓝如意微微点头,两人算是心照不宣了吧。
阿深一袭白袍,立于翠竹之间,亦仙亦神。
沐兰馨怀揣着他送的绝世医书,一步三回头,不停的朝他挥着手。对于她的忽去忽来,阿深从来都不会问缘由,只会冲她微微一笑,给予她全部的理解。
在沐兰馨看来,阿深就是她的师傅,虽然她从未叫过他,而他们也没有正式的拜师仪式,可是他教给她的东西,却是她一生也用之不尽的。
“师父,后悔有期!”渐行渐远时,她终是忍不住两手捧于唇边对着不停向她挥手的阿深喊着。
阿深似听到了一般,手挥得越发快了。
沐诚远没想到女儿会冒险进宫,还真是如他所料出了事。这种情况下,他进宫也不是,不进宫也不是,急得他在厅堂里团团乱转。
孩子没了,皇上定在气头上,如果他此刻进宫,不正是摸着老虎屁股吗?不进宫,那绮儿一个人在宫里,她一定很孤独害怕又伤心。
“爹!”忽然,就在他心乱如麻,焦灼不安时,耳畔响起了一个遥远而又熟悉的声音。
尽管沐诚远以为是自己在恍恍惚惚之间产生的幻觉,可他还是缓缓回了头。回过头的瞬间,他呆住了。只是刹那,便老泪纵横,语不能诉。
他的二女儿就在他的面前,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满目温情的看着他,没有恨,没有怨,也没有怒。
“馨儿,是你吗?”
沐兰馨缓缓走近,扶着她爹的双臂,
“爹,是我,我是兰馨。”
沐诚远激动兴奋的拥过女儿,竟嘤嘤的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