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入西楼,两人都已微熏,凤无忧举杯豪饮后,仰天一啸,似要放尽积在心头的一切愁苦。
叶无双扬唇轻笑,
“呵呵,二皇子,没想到你酒量不咋地呀。”
凤无忧垂眸一笑,摇了摇头,
“何以见得?”
叶无双摇着杯中的酒,
“不然,平时稳如泰山的二皇子为何今日癫狂了?”
“这只是我的一种发泄发式。”他顿了顿,“我这酒皇子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叶无双静静的聆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觉得,听他说话,听他呼吸都是一种享受。
今晚,她开心极了。活了这么近二十载,她从未这么开心过。兴奋之余,她又提起酒壶,欲斟满自己的酒杯,却被凤无忧一把握住手,“你醉了,不能再喝了。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没事,我酒量大着。”叶无双执意要再喝一杯,“让我醉吧,醉迷糊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到了卯时,我要押送一批货出城,衣裳车马,还有干粮我都准备好了,我让人送到了你房里,一会儿醉趴下了,你就去取,”她边说边红了眼眶,重重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叹出,“来,二皇子,再陪我喝最后一杯!”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凤无忧愕然,迟疑了片刻,便斟满了自己的酒杯。咣!清脆的碰盏声回响在这静夜里,两人举杯同饮,相顾无言。
饮尽了最后一滴酒,不胜酒力的叶无双似闪了架般扑倒在桌子上,再也没了半点儿力气撑起她软绵绵的身子。凤无忧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想起了那日在街上遇到她的情景。不由得浅浅一笑,她真的与沐兰馨不同,她们一个是雪花,一个是火花。
他轻轻的抱起她,缓缓走向他的房间,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替她遮上了被子。
烛光摇曳,海棠飘香。这个分别是美丽的,是令人难望的,凤无忧突然有感而发,信手拈来诗一首,挥酒在淡黄色的纸笺上:无关风月总关情,西楼海棠落尘音。把酒醉到三更时,离别相识在梦中。他轻轻呼了呼笔墨,在落款处画上了一束海棠。最后看了几眼在床榻上熟睡的叶无双,便换上了她为他准备的衣裳,拎了她为他准备的包袱,走出了房门......
随着押送的队伍出了幽州城,凤无忧就直奔西渊。而此时的阿深还在洞中苦思瞑想,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一头乌发竟霜染成华。
而花少容也在十多天后将沐兰馨带回了固北。不过,他没有立刻进宫,而是在宫外住了一宿。之后,便通知了文海山上,让宫里来接驾。
接到消息的文海山不禁大吃一惊,皇上何时出的宫,为什么他们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不过惊讶归惊讶,事还是要办的。
“女儿啊,你不是说皇上病了吗?为什么皇上会在宫外?”匆匆赶入宫中的文海山语重心长的责问着女儿。
文绿衣欲言又止,对父亲说谎,她也是不逼不得已。毕竟皇上交待过,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任何人中,就算是她爹爹也不例外。
“我,我也不知道啊。”这句话有时候就能起到万能的作用。
竟然女儿不愿意说,那就有她不愿意说的原因,也罢。
见完女儿,文海山就立刻通知********伍福带着仪仗队出宫了。
沐兰绮闻讯,立刻赶到了怡心殿却错过了文海山,不过,她的疑问或许文绿衣那臭丫头也能解。
每次见皇上,那臭丫头都说皇上不适,不是推来推去不让见,就是说皇上不见任何人。宫里头也都在议论,说皇上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宫里连个皇上的影子也见不到。就算是病了,也得请太医啊,她去太医院打听,太医们都说没有受到传诏,也并没见过皇上。她一直都怀疑皇上到底是不是文绿衣说的那样,一直都觉得有古怪,可是没有什么证据,她也不好乱说什么。如今倒是好,真的是如她所料想的那样,皇上这些日子根本就不在宫里。
皇上出宫可是大事,可为什么皇上要悄悄的出宫,他出宫究竟是做什么?揣测间,文绿衣款款而至,
“娘娘,臣妾迎驾来迟,让娘娘久等了。”
沐兰绮斜了她一眼,
“你还知道我是皇后娘娘?皇上出宫这么大的事你都敢瞒着我,究竟是何居心?”她怒声质问着。
文绿衣吓得一哆嗦,
“回娘娘,臣妾,臣妾没有。”
沐兰绮微眯双眼,目光阴森森的看着她,
“没有?你不是说皇上抱恙在宫吗?为什么会在宫外?跪下!”她厉声喝斥道,“我苦心扶植你当上了夫人,你倒是好,恩将仇报!”
“娘娘,臣妾不敢。”文绿衣现在是有口难辩。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谎话连篇,我倒是要问问皇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他能安心吗?”沐兰绮实在是气,她本想着留她在宫里,就不怕她背着她在皇上身边搅浑水了。没想到,适得其反,她倒是胆大包天,胆敢欺瞒她。
若是往日,她定不会轻饶她,可是现在,她毕竟在人家的地盘儿上,就算是有多委屈,她也得悠着点儿。
文绿衣本以为沐兰绮会赏她五十大板,没想到只是来发泄了两句,便愤愤离开了。
夕阳斜照,烟柳染霞。清风拂玉手,月上柳梢头。
出宫的仪仗已经从正门回了宫,直奔兰馨殿。
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早就候在怡心殿的沐兰绮与文绿衣一直到天黑也未等到回宫的皇上。
“娘娘,奴婢听说,皇上已经回到兰馨殿了。”正在两人疑惑不已之时,一个小宫女提着裙摆匆匆跑来凑在沐兰绮的耳边小声嘀咕道。
沐兰绮一听到兰馨两个字,顿时肺都快气炸了。难道皇上不知道她们望眼欲穿的在等着他吗?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恐怕现在皇上都已经入梦了。”她憋着一肚子气发着牢骚说。
文绿衣看了看她,
“娘娘,皇上他,回来了?”
“在兰馨殿!”沐兰绮冷冰冰的丢下一句便回自己的静福宫了。
回到兰馨殿的花少容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整个兰馨殿静悄悄的,尽管进来之前,沐兰馨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当她走进去之后,还是被深深的震撼了。
大殿内种满了兰花,香味扑鼻,沁人心脾。陈设清雅,处处都充满了禅意,给人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宫殿,倒像是隐居在林间的修堂,跟整个皇宫格格不入。就好像她的蔓草阁与整个相府一样,毫不搭调。
“我已经让人备好了浴水,去沐浴更衣吧。”花少容轻轻走到她身旁,微微道。
沐兰馨侧目看了他一眼,
“往哪边走。”
“我带你去吧。”她缓缓跟在他的身后......
那一夜,她睡在床榻上,而他却坐在对面的椅榻上。她侧着身,背对着他,怎么也合不上眼。他就那么微微的凝视着她,想了许多许多。就这样,两人一直睁眼到天亮。
很早的时候,就有太监来报,说皇后娘娘与文夫人在大殿等候他,要给他请安。
花少容觉得,此事迟早都得让她们知道,倒不如今天就让她知道。
“兰馨,我知道你也睡不着,跟我出去见见她们吧。”
沐兰馨缓缓起身,花少容让宫女给她梳妆了一翻。但再艳的胭脂也遮不住她脸上的苍白,她看起来依然那么憔悴。
沐兰绮与文绿衣正在大殿内忐忑着,忽听太监来报:“皇上驾到!”两人忙起身恭迎。
“皇上万福。”
“起来吧。”花少容淡淡道。
两人这才缓缓抬眸,赫然看到皇上身旁同坐着一个女人,不禁惊讶的目瞪口呆,尤其是沐兰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