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昨日桃李芬芳,今日却是满眼青葱。所有发生的一切,让沐兰馨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高高的城墙逼人的立在眼前,来来往往的行人,或喜或忧。
从前的她,虽是深门高户,却是一个地位低贱的庶出。没有自由,亦没有尊严,可是,却是有自尊。外面的花花世界,对她来说,是奢望,也是一种遥想。她所拥有的,只不过是那一隅仅仅属于她自己的角落而已。
她是一个简单的人,不想像母亲那样受尽白眼与凌辱,所以,她选择龟缩在她的小小角落里。
直到后来,年少的将军花少容闯入了她的世界,她的世界才从荒芜的原野,变成千重锦的花园。
沐兰馨不明白,这些都是北幽的子民,为什么他们进自己的城,还受到重重盘查。
看着长长的队伍,一个一个的接受城门口官兵的检查,她不禁有些疑惑,
“请问大叔,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进城查得这么严?”沐兰馨彬彬有礼的问着前面一位大爷。
一个年过半百,皮肤干瘪黝黑的挑夫,目光浑浊的回头看了眼她,
“姑娘,听口音你是本地人,难道你不知道没进宫几天的懿王妃成了阶下囚吗?现在到处张贴告示,在抓她呢!”
沐兰馨的耳朵嗞儿的一声巨响,好似平地炸起一声雷。
“懿王妃成了阶下囚?”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相国府上上下下全被抓起来了,哎,真是朝为座上宾,夕为阶下囚,人这一生啊,实在是捉摸不定。”那位大叔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再一抬眸,却已不见了姑娘的影子。
沐兰馨的心就像开了锅的水,不断的膨胀着沸腾着,久久不能平静。她躲到路旁的小土坳里,仔细琢磨着那位大叔的话。如果真是如他所说,那么很有可能,那个密秘被揭了底。那她进城不就是自投罗网?现在相国府里的人全被抓起来了,如果她再被抓起来,那么相国府的百十号人不就全没希望了?
或许,她没有能力力挽狂澜,可总算是一丝希望。况且,她不想死,她要见到花少容,要他亲口给她一个解释。
沐兰馨紧抿着双唇,微微府下身子,在地上抓了一把灰,使劲抹在了自己的脸上,又刻意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撕破了自己的衣衫。她不能还没进城,就被认出,而锒铛入狱。此刻,城里城外,一定贴满了她的画像。
如果被有人心认出,那么她就在劫难逃了。
一翻精心乔扮后,沐兰馨又插入了进城的队伍中。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她预想着种种可能,要么死,要么活,要么不死不活的生着。
在焦灼而又不安的等待中,终是轮到了她。见她浑身脏兮兮,蓬头垢面,神情呆滞,嘴歪眼斜,那检查的官兵看也不想看她一眼,直接推搡着她,
“走走走,别浪费老子时间。”
被官兵推进关卡的沐兰馨忙松开了一张扭曲的脸,用手揉了揉。为了表现出令人作呕的丑态,她差点没把自己的面部神经给拧断。嘴角抽了,眼睛也酸胀得紧。可终算是过了关,她轻轻松了一口气,正准备阔步向前,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凌厉的声音,
“站住!”
她努力使自己镇静,装作没有听见,径直往前走。
“站住!”
当喊第二声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欲拔腿逃跑。只是,她慢人一步,被那人一把摁住右肩,不能动弹。她不能自打自脸,刚才她俨然就是一个疯傻之人,此刻开口反击,不是太明显了?她只能缓缓回头,然后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
那官兵将她反绑到一边,然后用麻袋套住她的头,又把她塞进一辆马车。
只听到车轮子骨碌碌的响着,但不知去向何方。
不过,她猜想,十有八九,她是被识破了身份,密秘送往宫中,或押往大牢。
随着马车在路上的坎坎坷坷,沐兰馨的心也跟着幻得幻失。难道,她与花少容连最后一面也不能见了吗?或许,再见面,就是天人永隔了。她还没听到他亲口给她的解释,她还有许多委屈没有跟他倾诉。他们虽有了夫妻之实,却没有过过一天的夫妻生活。
她这一辈子的愿望很小,也很平凡,只想平平淡淡的守在他身边,走过这一世的风花雪月。
没想到,她这短暂一生的第一次奋不顾身,就这么失败了。垂死的挣扎,也成了枉然的牺牲。
少容,来生再聚。
当沐兰馨绝望的闭上双眼之时,马车也悄然停了下来。
她被人拉下马车,架着双臂,一步一步往死亡深处走去。没有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是恐惧的,一旦真正绝望的站在死亡线上,心情竟是如此平静,如此坦然。仿佛死亡不再是一件可怕的事,而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快放开她!”就在她已心如止水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将那止水激起千层细浪。
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麻袋被拿开,花少容正眉目深情的凝视着她,
“兰馨。”
即便那一张脸上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垢,即便是那清雅的衣衫变得污浊褴褛不堪,依然掩饰不住她在他心里的光芒。花少容一个箭步走过去,解开了绑在她身上的绳索,紧紧的拥住她。
沐兰馨狠狠咬了下舌尖,一直疼到了她的心尖上,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花少容,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为什么!心里头一千一万个埋怨,此刻,全化成那肩头殷红的牙印。她在他的肩头,狠狠的咬了一口。
那钻心的痛,是幸福,也是满足。花少容就那么任凭她发泄着,默不作声。
许久,沐兰馨才一汪委屈的泪水,含情脉脉的看着花少容,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花少容轻轻抵住她的樱唇,
“胡说,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
如果是以前,沐兰馨会觉得这句话是世上最动听的话。可是如今,在她听来,好讽刺好讽刺。
以后?再也不分开?她现在已然是个阶下囚,哪里还有以后,不分开对她来说,那简直就是种奢望。她不要他自毁前程,更不要他为她冒险而枉送性命。她不要那么自私,因为她根本毫无退路。
“少容,能再听到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叹息之余,她不禁有些疑问,“对了,我为什么会被带到你府上?”
花少容抚了抚她满是污渍的小脸,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我就在城门口安插了我的人,在让他们值岗之前,我让他们仔仔细细把你的画像看了一遍,并让他们默记在心里。并说了多种可疑的人要留意......”
“哦,原来是你培养的爪牙啊。”沐兰馨俏皮的拍掉他的手。
花少容轻轻刮了下她挺俏的小鼻子,
“那不叫爪牙,叫心腹。”说完,一把抱起她,“我的兰馨,让我如何能少爱你一些?”
沐兰馨轻轻依进他的怀中,放空一切,只想满满享受这片刻的幸福。
“我是贪婪的,才不会让你少爱我,越多越好。”
偌大的卧房里,骏马奔驰的屏风之后,是轻烟袅袅,早已备好的浴水。屏风上,挂着整洁的衣衫。沐兰馨从来不知道,驰骋沙场的威武将军,也可以如此之细腻。她轻轻褪去衣衫,跳入铺满花瓣的浴水。水柔柔的抚着肌肤,身体瞬间变得柔软。
“馨儿,需要帮忙吗?”花少容站在屏风外,凝视着那映在屏风上的娇秀身影,呢喃自语。
沐兰馨蓦地抓起一旁的衣衫,慌乱的裹在身上,
“不,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