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的哗哗声穿透屏嶂似的翠竹,随着初冬的暖阳一同浑洒进了小竹楼。
凤无忧从一段亦忧亦喜的梦中醒来,他缓缓下榻,闭目沉思片刻,便骤然睁开,走出了卧房。
前堂里,白亮亮一片,大概雾已散尽。
他习惯性的看了眼圆圆的绿漆桌上,是熬好的白米粥与两三咸菜。虽谈不上珍味,却是很实在,很对胃口。这些日子以来,叶无双都是这么无微不至,事无具细的照顾着他,而且从来不多问他一句不该问的话。有时候看着她那么委屈的样子,他实在有些不忍心。让她走,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她就泪眼汪汪的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
奇了怪,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还不见她的人影?往常,她都会在他坐下来的时候,及时地给他递上一片热呼呼的毛巾,让他擦脸。
他起身环视了一圈儿,发现堂屋正中央的香案旁放着一张纸笺。心下好奇的凤无忧忙上前取过一看:二皇子,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简简短短的一句话,却给凤无忧留下了重重的疑问。怎么会这样?她不是赶都赶不走吗?怎么就突然不辞而别了?
他惶惶然坐在凳子上,不禁有些担心起来。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这样,若不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她一定不会如此仓惶离去。
凤无忧沉沉地叹了口气,决定沿凌水而上,重回幽州城,一边寻找沐兰馨,一边打听叶无双的下落。
自从跟踪事件之后,花少容就对沐兰绮存了戒心,不仅更加冷落她,而且处处提防着她。这些,精明的沐兰绮全都看在心里。
哼!既然不能走进你的心里,让你从心底接纳我,那我就只好剑走偏锋,让你再也离不开我。是我的,你只能是我沐兰绮的,这辈子你都摆脱不了。
“少容。”她在书房门口恨恨的站了好一会儿,才轻扣门扉。
花少容似没听见一般,不回应也不回头,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股怒火在沐兰绮的内心燃烧着,翻滚着,她深深的吐纳了一口气,压住体内的那团怒火,端着亲手为他熬的燕窝粥走到他身旁,
“少容,你一夜眠,如此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这是我早起为你熬的燕窝粥,你趁热喝点吧。”
“搁着吧。”花少容依然头也不抬,看都不看她一眼。
不过沐兰绮早已习惯他这冷冰冰的态度,倒也不在意。很识趣很乖巧的把粥放在了他的手边,便安安静静的离开了书房。
对待男人,她有一百种方法,什么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对法,她是山人自有妙计。
花少容回头看了一眼沐兰绮悻悻离去的背影,忙从袖中拿出那封从固北来的密信,读罢,便烧毁之。
“夫人夫人!”沐兰绮刚坐定,喘了口气儿,小丝便匆匆忙忙,无比激动的跑了进来。
沐兰绮抬眸看了她一眼,
“弄到手了?”
“嗯,弄到手了,我跑了好几家才弄到的呢!”小丝边说边把东西递给了沐兰绮。
沐兰绮接过东西,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
“嗯,办得不错,”她边说边从发间取下一支金钗,“这个,就赏给你了。不过,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若是让将军知道了,后果你是知道的。”
小丝怔了一下,忙兴奋的接过那支金钗,
“是是是,我知道,我一定不说。”......
女人心,海底针,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不理人了。一大早就看到沐兰馨拉长了一张脸,跟她说话也不理。坐她旁边,她又躲开。方浩天实在受不了沐兰馨这种冷暴力,一下子爆发,一把抓过她,龇牙咧嘴的质问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
沐兰馨毫不示弱,双目圆瞪,一把甩开他的手,
“我不想跟马贼做朋友!”
“你!”方浩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差点儿没忍住呼她一巴掌。
此时,方浩天那些早已经准备好下山的兄弟们也来了,正好看到这一幕,听到沐兰馨说的话。顿时凶神恶煞的朝沐兰馨围拢过去,
“哟!你清高有种就别吃我们的食物,别住我们的洞屋啊。”排行老二的山虎边说边抽出腰间的鞭子走向沐兰馨。
这里全都是些翻脸无情的冷血人,她好心好意劝他们改邪归正,身强体壮的,自给自足不是很好吗?非要去打家劫舍,非要去烧杀抢掠。看着山虎那副要吃人的样子,沐兰馨不由得抽了一下,他那马鞭一下来,可想而知,那火辣辣的痛后,又会是一道一道刺目的血痕。
“你,你想干什么?”
山虎狠狠的朝半空甩了一鞭子,那叫一个响,吓得沐兰馨一哆嗦。
“我想干什么?”说着,就已经与她‘亲密无间’了,脸差点儿贴到了她的脸上,“放心吧,我就算是不懂怜香惜玉,也得给我大哥面子,你是他的女人,我怎么敢动你呢?只是,我看不得你欺负我大哥!若是你再敢在我大哥面前放肆,我定饶不了你!”山虎恶狠狠地握住了沐兰馨的手。
“放开我,你放开我!”沐兰馨的手腕儿被他握得生疼,拼命想挣脱却怎么也挣不脱。
被沐兰馨气得憋了一肚子的气方浩天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拉开了山虎,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横到沐兰馨面前,
“告诉你,别以为只有你有正义感,别以为所有的马贼都是恶人,我们抢得都是些贪官,恶霸,还有土财,我们抢来的东西全都分给了附近的村民,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山下的村民,若是他们说我们一个‘不’字,我把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虽然我们没有自给自足,可是我们会帮山下的村民们做农活......”
如此说来,倒是她错对了他们。沐兰馨缓缓抬眸,十分欠疚的看着方浩天,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啊,嫁给我大哥得了!”山虎嘴里边嚼着东西,边不以为意的说着。
方浩天忙把眸光一转,紧紧地盯着沐兰馨,看她的反应。
“山虎,你是不是想让你大哥扁你一顿,你才觉得舒服?”沐兰馨羞红了脸,却又不能保持沉默。
见两人都有些许尴尬,山虎忙打岔,
“好了好了,你们要下山进城就赶紧走吧,今天就让我做一次山代王,留在山上守咱们的老巢。”边说边把沐兰馨的手拉进方浩天的手心里,“你们再不走,估计还没进城天就黑了,到时就只能在城外过一夜了。”
方浩天略微羞涩的看了眼沐兰馨,沐兰馨眸子一沉,
“嗯。”
在勤政殿处理完公事出来,沐诚远叫住了走在前面的花少容。花少容止步,沐诚远跟上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少容啊,你是不是惹皇上哪里不高兴了?”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这么觉得,连旁人也看出也来了。花少容看了沐诚远一眼,
“相国是否多虑了?我的为人相信相国也清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怎会做出惹得圣上不高兴之事呢?”
沐诚远微微摇头,
“哎,但愿是我多虑了,如今我们亲为一家人,又同为皇上的肱骨,我也不想看到皇上对你生疑,对你心存介蒂。”说完,便蹒跚着步子离开了。
花少容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皇上要把这么大的事撇开他,交给左权那草包,还有那个袁泰,在朝中非官非权,为何会如此受皇上亲睐?难不成凤无休已经对他起了疑?他左思右想,觉得除非是沐兰绮告了密,不然,凤无休无论如何也不会起疑心的。
因为凤无休除了会耍点儿小阴谋外,其实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小人,他在他身边潜伏了十多年,为他的太子之位,皇位巩固了根基,才会有今天的他。想来,他应该不会轻易对他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