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阴冷,空气中少了许多活跃分子,生活也似乎一下子变得无趣了许多。而这样的生活又要求我们自寻乐子,自我消遣。我看不惯电视上那些嘈杂无比的娱乐场面,而喜欢去找寻书中那些无声的热闹,或者喜欢看网络视频里那些一个人的自娱自乐,比如罗胖子的《罗辑思维》,马未都的《观复独独》,高晓松的《晓说》……
我这个人有一个怪癖,那就是喜欢看人狂妄的样子。是不是觉得这是一个好奇怪的癖好?至于这癖好因何而来,我也说不上来。我喜欢看人狂妄的样子,而那人必须真有狂妄的资本,越是有能耐的人我希望他越是狂妄。于是,我又以为那不是真狂妄,而是豪气,冲天的豪气,淋漓尽致,风生水起,波澜壮阔。
近人“狂妄”者,第一当推李敖******。李敖先生曾不止一次地在各种公共场合“叫嚣”,说自己为“中国五百年来,白话文章第一”,自称并要求别人叫他“李敖******”。
好可爱的小老头。我看过不少李敖先生的作品,可是要说其“白话文章第一”,实在不敢违心承认。不过,我还是喜欢他那副调皮、任性的模样。我想,绝大多数读者、观众都跟我一样吧,没有人会跟他计较,没有人会否定他的文学艺术造诣,他说这话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文章“大行其道”,不影响他的图书的畅销。
我窝在沙发里,信手翻着李敖******的著作,偶尔抬头想想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总是能会心一笑。在这样的冬天里,这是存于我心中的一道美丽的风景,为一个远在天边的人鼓掌、呐喊,是心与心的沟通。
民国尽管有万般腐朽和黑暗,可有一点却令后世知识分子无比心向往之,那就是那些灿若繁星的文化大师,以及那些“快意恩仇”的文坛佳话。民国知识分子中低调谦逊之人俯拾皆是,如胡适、陈寅恪、汤用彤、蒋梦麟、蔡元培等等,可“狂妄”者也是不少,比如章太炎老先生的学生,国学大师,著名语言文字学家黄侃。
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章太炎被民国学人称为“章疯子”,一生好批判,曾不止一次地大骂******,而在这点上,黄侃则有过之而无不及,人们沿用对其师的称呼,称其为“黄疯子”。
黄侃“狂妄之极”,竟然口称“八部书外皆狗屁”,大爆粗口,一点儿也没有知识分子该有的谦虚和文雅。“黄疯子”说的“八部书”指的是哪八部?《周礼》、《毛诗》、《左传》、《说文解字》、《广韵》、《史记》、《汉书》以及《昭明文选》。“黄疯子”难道真的看不上“八部书”之外的典籍?绝对不是。
这是黄侃在遍览群书之后,对中国古典文化作出的重新判断。这样的“疯子”,给人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你找不到任何理由来驳斥他。比如,你以为《资治通鉴》是本好书,他会告诉你,《资治通鉴》是《史记》的重孙子辈儿,哪有看了太爷爷又看重孙子的事儿?
“黄疯子”至少还服“八部书”,林纾比他还要“狂妄”,他“大言不惭”地说:“六百年中,震川外无一人敢当我者。”“震川”,即明代嘉靖年间“唐宋派”代表性作家归有光先生。国学大师王国维也曾经“狂妄”地说:“余之于词,虽所作尚不足百阙,然自南宋以后,除一二人外,尚未有能及余者。”
六百年来,除了归有光,林纾谁也不服;南宋以来,或许除了纳兰性德,王国维谁也不服。他们真有这能耐吗?不是。可是你觉得林纾、王国维太狂了吗?也不是。
钱钟书先生林纾此番言论有过理性的评价,他认为,其实六百年来,古文写得比林纾好的人,何止十人二十人。王国维呢?说上述话语时他还年轻,就算他的词写得再好,南宋以来也至少有六百年,词写得比他好的又何止一两个人呢?
还有时任国立安徽大学校长的刘文典教授。安徽大学学生“闹事”,******知道后大为光火,直接把刘文典叫到办公室,痛斥一顿,最后还抽了刘文典两个耳光。可是,弱不禁风的书生刘文典竟然毫不示弱,于众目睽睽之下飞起一脚,直接往******的肚子上踢去。估计是踢中要害部位了,******捂着肚子,疼得额头上直冒汗珠。
请问,还有比刘教授更“狂妄”的知识分子吗?踢了“国家领袖”的刘文典就不优雅了吗?我想答案不言自明吧。
举了这么多例子,无外乎一个结论,即肚子里有料而“狂妄”、豪气者,乃真男人,乃真正的优雅之士。喜欢看大师们的“狂妄”模样,其实也只有一个理由,即我仰慕他们,钦佩他们。文坛中要是没有了这些大师们的“狂妄”往事,也许会失了许多乐趣和生气。
男人之豪气,可以侠肝义胆,为朋友两肋插刀,可以愤世嫉俗,为不公奔走呼号,可以慷慨解囊,为救国难散尽家财。那么,男人之优雅呢?不宜如女人那般珠光宝气,也不宜浓妆艳抹,可怀悲天悯人、知恩感恩之心,与心之向往之人为伍,行力之所及之事。
偶尔爆爆粗口,偶尔不知天高地厚,甚至该出手时就出手,豪气干云霄,优雅亦丝毫不减。不当做作之人,不行作秀之事,不说违心之语。遭遇挫折的寒冷冬日里,男人一样能绽放阳光,仍然能像优雅之士一样,光彩夺目。
人生苦短,何必太过在乎自己的一言一行?洒脱,不束缚自己,才是真性情。只要心里住着天使,言行也可与这个世界斗一斗。
现在图书市场上到处可见各种各样的书籍,它们教你怎么做一个优雅的女人,怎么做一个成功而有魅力的男人,好像一切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速成一样。
其实,“一夜可以造就一个暴发户,可是培养一个贵族,却可能需要花上三代人的时间”。慢慢来,沉静下来,种好梧桐树,则凤凰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