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李云清和秀娘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李大爷与大奶奶提前乘着轿子回去了,只留下这小两口在后面借着月色互说衷肠。月光昏黄,照耀着大地。缺了口的月娘好似有些有气无力,昏暗光线下,人被拉成长长的影子,更加显得有些萧瑟。 两人彼此各怀心事。李云清走在前面,李秀娘尾随其后,一直都踩着他的影子走。 “秀娘,这次真的要出去了。出去后,你会想念我么?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其实我也是因为爱你才打你的。‘爱之深、责之切啊’!”李云清低着头,看着月光下那些坑坑洼洼的沟壑,默默的在心里说着。 秀娘跟着云清的脚步,她觉得他心事重重,她也好想问他今天在祠堂侧屋里与李睿云所说的那番话什么意思。云清的脚步时大时小、时快时慢。有的时候故意的往一边走点,并没有随心所欲的去走脚下的路,而是想要冲破一条方规般的冲动。 “你……”两人不约而同的彼此提起话语,却因为都是个你字转而让彼此先说。 “秀娘,如果你有一天觉得嫁给我后悔的话,你对我说,我会还你自由的!”李云清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在后面一直寻着自己脚印的李秀娘一本正经地说着。
尽管他的表情逼真,可眼神中的冰冷却清楚地说明了一切。倘若秀娘真有那个念头,他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云清——你不相信我么?”秀娘或许有些急了,眼眶竟微微的有些热,但是黑色夜晚中的李云清看不见。 “我不是不相信你,秀娘,其实娶你是我今生最珍贵的选择!”李云清捧住秀娘单薄的肩膀,他发现她的双肩在发抖,可是一想才觉得她不像是冷的,更像是在哭了。 “秀娘,你怎么了?” “云清,你会只爱我一个么?”秀娘强忍心中疼痛,悲戚问着。 嫁了李云清,她便是前李家少奶奶,那些过往云烟,那些山盟海誓就这样算了吧。那个人,就这样忘了吧。即便忘记不掉,那也只能深深藏在心底,不要再翻出来了。从此一别,遥遥无期,就让时间淡化彼此之间的思念吧。而眼下,她该彻底死心,该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李云清身上的时候了。半个月的时间,她一定要尽最大努力,让他感觉到自己对他的感情。 顿了顿,秀娘认真地看着李云清:“你会选择相信我吗?” “我……会——”李云清牵起秀娘的柔荑,尽管手上有些泪痕,但是小手很暖和。
秀娘握紧那只宽大的大手,她真的很想这么一直握下去,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属于自己的,放弃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李云岫因为今天午饭的时候看到李翠娥所作的对秀娘不利的一切,内心提起了警惕。他担心李翠娥这个人,中午的时候因为自己的出现,让她的阴谋没能得逞。可她会不会因为如此,所以更加憎恨秀娘,反而会惹出她更多的手段来呢!所谓“最毒妇人心”,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在午饭之后的整个下午,他都好似一只潜伏在暗处等待老鼠出洞的猫咪一样,死死地盯着李翠娥的一举一动。乃至到了晚上,走在回去的路上,他也不找痕迹地偷偷地跟在他们身后,不被他们发现。 李翠娥故意胳膊勾着李云睿的手臂,她想早上的事情反正已经过去了,李云睿本就不是个狭隘的人,这个时候应该早就不生气了,所以讨好的想要重新“和好”。其实两人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冲突,只是彼此心中有隔阂,才会造成这样。李云睿对李翠娥一直相敬如宾,如今却是十分的冷淡,而她想就算相敬如宾也比冷淡好,不求两人恩爱有加,只要恢复到之前那样便心满意足了。
不曾想李翠娥的如意算盘完全打错了,李云睿感觉到她的手臂进入自己臂弯之后,没来由地一阵烦躁,想也不想地直接甩开胳膊,自顾朝前走去,完全不理会身后跟着的李翠娥。李翠娥心中一阵难过,但她不相信李云睿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更不相信他会对自己无动于衷。 她左右看了看,看到路面有块石头。这块石头不小不大,但足以将‘不小心’的她绊倒。她抬头看了一下漆黑的夜空,心想:夜色深浓,正好。装作心不在焉的样子,李翠娥故意走到石头旁边,再一脚踢上去,夜空下一声冗长的尖叫打破了空寂。 跟在后面的李云岫因为李翠娥的精彩表演而掩嘴自笑,想不到这女人还有这么一手。 李云睿听见李翠娥的尖叫,吓得赶紧回头。尽管他不待见她,但好歹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忽略不得。可转过身来,却发现李翠娥并没有跟上,而是倒在了路面。他赶紧几步跑回去,蹲在她身边,关切地问:“怎么了?伤到了没有?” “脚——好疼。” 李翠娥满意地露出笑容,声音中却带着一丝颤抖,好似疼得很厉害的样子。 李云睿看不到李翠娥脸上的神情,但是她那低微的声音让他感觉到她一定很难过的样子。
心中有些自责,李云睿暗暗责怪自己,为何要如此冷淡对李翠娥,毕竟她没有什么过错,而因为自己让她伤到了脚,于情于理他都不肯原谅自己。 把这一切归咎成自己的责任,李云睿温热的大手轻轻揉捏着李翠娥的脚踝。他毕竟不是郎中,不知道她伤的到底重不重,但凭着感觉,好像并没有肿起来,好歹这算是个好消息了吧。 李翠娥尽管一点都不疼,却故意装出难受的表情来。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并未入李云睿的眼,此刻李云睿的心思根本不在她那精致脸庞上。她心中还自得地想:看吧,我就知道他是在乎我的,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紧张我! 而此刻李云睿尽管手在李翠娥的脚踝处,思绪却飞出去老远。前几天听闻秀娘的腿伤了,光是脚踝扭到便疼的如此厉害,那她腿伤肯定会更疼吧,可惜自己不能在她身边陪伴她,更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帮她上药,帮她分解忧愁。
李云岫看着李翠娥精彩表演,真想站出来戳穿这个女人的诡计,另外告诉云睿哥哥她陷害秀娘的事情。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天了,眼下无凭无据,那些人吃了饭菜又都什么事情都没有,怕是站出来的话,反而会被李翠娥这个阴险毒辣的女人反咬一口。何况,这么一来又不好解释为何他会大半夜不回家,反倒跟在他们身后这件事情。想到此,李云岫克制住了冲动,打算静静地看着眼前事态发展。却没料到一转身,竟然是远远地看见李云清和秀娘二人手挽着手相携走了过来。 好一个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不刚吃完饭居然还碰到,真是一家人呐! 秀娘与李云清也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李云睿与李翠娥,秀娘赶紧缩回被李云清牵着的手。李云清只觉得手中一空,那柔软的感觉瞬间消失得烟消云散,顿时脸色沉了下来。而李云睿搀扶着李翠娥,李翠娥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疼痛的表情,装作没在意到底秀娘和李云清之间的风起云涌。
“翠娥怎么了?”秀娘缩回手之后慌张地看了看李云清,借着问话向前一步,想用行动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甩开李云清的手,实则是在担心李翠娥。她的视线怔怔地落在李云睿脸上,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而李云睿却表现得风轻云淡,好似很平常一样。 “不小心扭到了!”李云睿替李翠娥回答,他看了看秀娘,表情十分平静,低头看着身边李翠娥的时候,却换上一副怜惜的表情:“都是我没照顾好,幸好没什么大事!” 秀娘心头一紧,看着李云睿和李翠娥甜蜜的眼神,只觉得心中疼的厉害。心道:云睿啊云睿,我们终究是错过了吧!也许这样也好! 仿佛想开了,心情也觉得轻松了一些,秀娘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天天酒窝若隐若现,是那样引人注目。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是么?曾经的海誓山盟会逐渐淡忘,如今的叔嫂相称又有何妨?两个人清楚认识到彼此的位置,或许只有这样才是最好。
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李云清,想起刚刚两人的约定的话语,秀娘不觉感到有些歉意。她稍稍向后退了退,伸手拉上李云清那不算结实的手臂,脸上露出歉意笑容。 李云清感觉到一双小手在自己的臂弯里暖暖的穿过来,勾住了自己,不知出于什么心里,伸手拍了拍秀娘柔软的手。对于自己几次三番的想与秀娘做真夫妻而最终是以自己因为有病而无奈地放弃。可是自己的“病”从何而来呢?是在祠堂里与秀娘拜堂的时候由皇帝的那块牌匾砸到而来,按说赐牌匾那是天大的喜事,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祠堂里祖宗的注目下?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众目睽睽的砸到而脑子撞到门槛以致最终牵动神经不能与秀娘很好的结合。 现在终究想来那是因为自己夺人所爱,所以祖宗们看不过去,给自己的惩罚,李云清想起今天吃饭前在喜老头的侧室外与李云睿所说的那番话,因此看了看对面的李云睿后,对着李翠娥说道:“想必嫂子已经知道我和云睿要出去经商的事了,”然后看了一眼旁边高大的李云睿,注视着他那葡萄般的黑眸,道:“不知道我能否借嫂子几步,我想要和嫂子说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