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人家的学生酒店办得好，陈海云心中的嫉妒之火又熊熊燃烧起来，校领导们已经过来跟莫二娃寒暄了，可她却还坐在车上盯着那边，诅咒所有去那的客人不得好死。
第二天早上，陈海云又换上了昨天的破衣服，敲门将莫二娃吵醒了。
莫二娃打着瞌睡走过来开门，道：“海云姐，这才五点半，你这么早叫俺起来干啥啊？就不能让俺多睡一会儿么？”
陈海云瞟他一眼，板着脸道：“在村里你五点钟就起床去渔港搬箱子了，这出来了怎么还睡上懒觉了？”
“外头跟家里能一样么？家里睡觉多踏实啊？睡一小时顶这地方睡半宿！”
“是有女人搂着睡觉就踏实，没女人搂着你这小流氓就睡不踏实吧？”
“你咋总说实话呢？”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赶紧穿上昨天买的衣服，跟我去旁边刺探军情，他们的早饭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刺探军情？海云姐，你是不是撕逼撕得走火入魔了？你……”
“不去是吧？行！你回屋睡吧！我现在就开车去省会，等你睡醒的时候，我都跟你媳妇儿和你嫂子一起去照相馆洗相片了！”
“别别别！俺惹不起你！俺马上跟你去，行不？”
虽然外面还下着雨，但那些等着吃饭的打工者们却还是在二号楼前排起了长队，这人数比昨天领券的还多，最起码也有七八百号人。
为了不被人家发现，陈海云领着莫二娃从后门绕了出来。
俩人正往队尾走的时候，昨天那黑龙江大姐突然从队伍里探出脑袋叫他俩，使劲儿冲他俩眨眼，扯着嗓子道：“赶紧过来吧！地方俺帮你俩看着呢！”
大姐后头一位操吉林口音的大哥不乐意了，道：“唉唉唉！我从四点半开始就在你身后站着，我咋不知道你前头还有俩人呢？”
“俺们三个是四点钟来的，你来的时候他俩去上厕所了！”
“现在都快六点了，啥厕所能上俩钟头啊？我告诉你们啊！你们仨要是敢插队找事儿的话，你可别说我削你们啊！”
说着，这位大哥撸起袖子，将胳膊上这“宝剑缠龙”的纹身亮了出来，他身后的老爷们儿也都是同样的动作挽起袖子，各个都有纹身，图案也是五花八门，黑龙江大姐明显是被这阵势吓到了，陈海云也有点害怕了。
走南闯北的莫二娃明显比她们更了解东北内陆的底层文化，知道这些纹身都是外地人担心被人欺负，画上去吓唬人的，所以他也没搭理那帮人，直接就领着陈海云站到了那黑龙江大姐的前头。
吉林大哥不乐意了，走上来推了莫二娃一把，但他不管怎么使劲儿，莫二娃都站在原地不动，大哥摸摸他胸前这结实的肌肉，眼神也明显有些打怵了。
但是，这么多人在后头看着，大哥肯定不会认怂，他给自己壮壮胆后，故意晃了两下肩膀子，挺起腰板瞪眼道：“哥们儿，你要找事儿啊？知道你大哥是干啥的不？”
“知道！你在老家犯事儿了，你家几个在当地有能耐的亲戚帮你把事儿摆平了，完后就让你出来打工躲事儿。你就想在辽南平平静静地生活，平时不爱惹事儿，但谁要是把你惹急眼了，你啥事儿都干得出来！”
“哎呀****？有眼力价儿啊！你是咋知道的？”
“有个鸡毛眼力价啊！咱东北去外地打工的人都这么说，俺被人欺负的时候，也用这套嗑给自个儿虚张声势，其实俺在辽东老家就是个打渔的，祖宗八辈都翻不出一个黑社会来，边防派出所的让你一瞪眼，俺都跟狗一样老实！”
操！怪不得全国有那么多东北黑社会，敢情儿都是装出来的？
被戳穿的吉林大哥甚是尴尬，刚想接着说话，莫二娃便揪住他脖领子，二话不说就给了他四个耳光，身后的人一看这是遇到硬茬了，马上就展现出了东北人的本性，一个个都赶紧把袖子撸回去、把头低下去，看都不敢往这边看一眼。
莫二娃揍完他，什么话也没说，直接领着陈海云和那位黑龙江大姐来到队伍的最前头，拍拍站在第一位的那位大哥肩膀子，问：“大哥，你几点来的？”
这大哥也是黑龙江口音，看看莫二娃，也赶紧把头低下去，道：“三点半就来了。”
“那俺们仨是几点来的？”
“你们……俺来之前你们就来了！”
“那为啥俺们仨现在去后头了呢？”
“你们仨去上厕所了，走之前让俺帮你们看着地方，刚才人太多了俺没看着你们回来，所以就没喊你们。”
“这么说就对了！现在俺们回来了，你往后稍稍吧！”
跟着莫二娃站到了第一位，陈海云有了很强的犯罪感，可是那黑龙江大姐却是美滋滋的，腰板挺得笔直笔直的，好像是在为找到这样的靠山而感到骄傲。
差五分种六点，酒店里头走出来几个小姑娘，给大家讲解吃自助餐有什么规矩，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千万别像昨晚吃夜宵的那些工人一样连吃带拿，可是当她们讲完之后打开大门放人进去的时候，她们却忽然发现自己真是太天真了，这些社会最底层的中国人也真是太疯狂了。
中国的经济虽然因为七年的改革开放飞速发展，但老百姓肚子里的油水却跟现在人没法比，像这群在外头省吃俭用的底层打工者更是嘴亏，至于现代中国人都没有的“文明素质”，他们更是不知道这四个字该怎么写。
酒店的大门一开，所有人都跟那旧日本军队的“玉碎冲锋”一样，嗷嗷叫着涌了进去，他们平时绝对不舍得买的牛肉包子不到两分钟就被洗劫一空，服务员刚推着小车走出来准备给餐台填东西，这帮疯狂的人就直接冲过去抢，推车的小姑娘都被他们给吓坏了。
陈海云是全场唯一遵守秩序的人，进去之后就按照服务员的说法，端着一碗没人问的小米粥和一碟咸菜坐在位置上吃，可莫二娃却跟那黑龙江大姐一起行动，过了一会竟然把服务员的餐车给抢了回来，车上全是牛肉包子。
“你干啥啊？你怎么抢了一车啊？能吃得了么？”
“吃不了带走呗！”
“人家不是说不让带么？”
“大伙儿冒着雨在这排队，就是在听昨天下夜班的工人说完这的事儿后，奔着往会拿来的，现在全场都不遵守秩序，你要是遵守秩序的话，那你才是个傻子呢！”
黑龙江大姐从兜里掏出一个尼龙绸包，一边往包里装包子，一边道：“大妹子，俺昨天还纳闷儿你这朵鲜花咋能插到牙精这泡牛粪上去，今儿俺算是明白了，你可真是太会挑汉子了！俺给你说！你家牙精刚才抢包子的时候，直接就把那帮人踹一边去，抢了车子就走，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老霸道了！”
莫二娃又坐下来搂着陈海云的肩膀，小声道：“既然要化装侦查，那你就得装得像点，底层工人都是这做派，你现在这坐姿就不对！”
陈海云看看这些疯狂的人，无奈地翻翻白眼，道：“怪不得我前段日子要学着搞自助餐的时候，那帮日本管理死活不肯批准我们报上去的计划，我今天算是明白为什么他们说中国搞不了这个了，还是他们更了解咱中国人啊……哎哎哎！你那狗爪子是不是放错地方了？”
“你说你咋就这么关注俺这只狗爪子，眼里就看不到一点更大的问题呢？你忘了自己是来搞化妆侦察的了？”
“你少给我来这套！赶紧把狗爪子拿走！”
“行！拿走就拿走！俺去跟大姐抢包子去，趁乱还能摸摸那帮老娘们儿的屁股！”
“你……赶紧说！你发现什么了？”
莫二娃嘿嘿一笑，把身子侧过去，趁机在陈海云脸上亲一口，道：“俺要是没猜错的话，孙守搞这个地方不但是锻炼学生用的，这小子还要用这个地方实验那些外国的东西能不能在中国玩得转！”
陈海云看看他，问：“实验？你怎么看出来的？”
莫二娃拍拍抢来的餐车，道：“俺这餐车是直接从厨房门口抢来的，俺看到几个操着省会口音的老师在后厨跟俩老外说，赶紧打电话告诉时经理，这个自助餐项目要是不叫停的话，咱就被人抢穷了。可是那俩老外却让翻译告诉他们，任何新事物刚出现的时候都会出现一些突发情况，所以这个项目要不要保留，还得观察几天才能得出结论。”
“这个小王八犊子！”
“啊？你又知道了？”
“我知道你摸我腿呢！我没说你！我说孙守呢！”
黑龙江大姐忽然把装满的尼龙绸包塞到桌子底下，使劲推着莫二娃的肩膀，指着那边道：“牙精！你快别摸了！那边的奶油面包又端上来了，快去帮大姐抢点！俺的四个孩子都爱吃这个，俺平时也舍不得给他们买，一会俺打邮包给他们邮回去！”
莫二娃转脸看看那大姐，道：“大姐，你说俺摸得正过瘾的时候，你就不能等俺一会儿啊？”
大姐明显是急眼了，直接把裤子往下一脱，大白腚转向莫二娃不说，还拿手使劲拍了两下，道：“咋样？大姐这腚白不白？你去帮大姐把面包抢回来，大姐让你摸得更过瘾，完事儿还让你大姐夫请你喝酒！”
“别别别！可快把裤子穿上吧！俺这就去给你抢，你别急眼啊！”
“赶紧去吧！妈了个逼的！早知道能遇到俺牙精兄弟，俺今天就该带俩麻袋来，这他妈拿尼龙绸包装，真是太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