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匪语里,妻子称为才字头,也称底板子。
……
三愣子和世诗、大有捕猎到了一只浪熊,二先生用新鲜的熊胆炮制药酒给大龙喝,没用几天的工夫,大龙的低烧症状就消失了。
三愣子又处理了一些绺队里应该自己负责的事务,一晃儿,时间就进入腊月了。
“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腊月,是北大荒最祁寒的时节。
腊八那天,绺队在“聚义厅”里用五谷杂粮煮了许多腊八粥。
他们煮的腊八粥很别致,不仅有苞米粒儿小米粒儿黄米粒儿高粱米粒儿绿豆粒儿黄豆粒儿红芸豆粒儿,还有山葡萄粒儿山都柿粒儿山核桃仁儿秋子梨块儿和干山野菜叶儿,如许五色,甜香四溢。大龙用勺子搅和着,一边给弟兄们盛粥,一边问道:“你们知道今天为啥要吃腊八粥吗?”
一个弟兄说:“今天是腊八节呗。”
又一个弟兄说:“吃了以后身子热乎,就冻不掉下巴啦。”
“马先生讲,古时的‘腊’啊,是祭祀的意思。”大龙说:“一年到头了,能丰农足食,该感谢神灵啊!于是,人们就选择腊月初八这一天,煮上-锅腊八粥,借以祭奠神灵,庆祝丰收,也预祝来年的更大丰收。腊八节吃腊八粥的风俗,由来已久啦。”
“啊,是庆祝丰收啊!”
“庆祝咱们今年的好日子啊!”
大家“呜嗷”的喊叫着,把八宝粥喝得“呲喽呲喽”响。
“还有一个说法呢。”大龙看大家喝得津津有味,又接着说道:“传说佛祖释迦牟尼云游四海,一天,因饥饿和劳累昏倒在野外,一个放羊的姑娘发现以后,急忙跑回家寻找食物,可她家里太穷了,自己家种的粮食都快吃光了,她就把每个粮袋子底儿抖搂抖搂,把所剩无几的粮食搜罗在一起,又加上一些野果子,用清泉水煮了一大碗粥,端给佛祖。释迦牟尼吃了香喷喷的粥以后,很快苏醒过来。他跑到附近的河里洗了澡,就坐在菩提树下静思,终于在腊月初八这天悟道修成正果。”
“那咱们这些吃打食的人,就更应该喝腊八粥啦!”
“纪念咱们的佛祖啊!”
“聚义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大伙儿怀着对佛祖的一片敬畏与虔诚之心,把腊八粥喝得有滋有味。
喝完腊八粥,三愣子就顶着雪下山了。
路上,他打着膈儿,满嘴腊八粥的余香,这使他也想起了小时候爹娘给他讲的一个八宝粥的故事:
说是早先有户农家,老俩口儿守着一个儿子过日子。老头儿是个勤快人,整天在地里忙活,早出晚归,精耕细作,侍弄的几亩农田年年五谷丰登。老婆也是个勤俭持家的人,院子里修整得瓜棚遮天,园菜铺地,一日三餐,精打细算,家境虽不富裕,但一不愁吃二不愁穿,日子还过的去。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他们的儿子已经十七八了。虽说大小伙子长得五大三粗,身强力壮,可是跟他爹娘不一样,懒得出奇。这也是从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娇惯坏了。一天,老汉摸摸花白的胡子,感到自己老了,就对儿子说:“爹娘只能养你小,不能养你老。要吃饭,得流汗。你往后学学种庄稼过日子吧。”儿子哼哼两声,这耳朵进,那耳朵出,照旧溜溜达达,胡吃闷睡。不久,老俩口儿给儿子娶了媳妇。原想儿子成了家,小俩口儿该合计怎么干活过好日子了。哪成想这个媳妇跟儿子一样,也是好吃懒做、横草不拿的人,日头不落睡,日出三竿起,不动针线,不进灶房,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天,老婆婆梳着满头白发,自知土已经埋到脖颈子了,就把自己的人生体会说给媳妇:“勤是摇钱树,俭是聚宝盆。要想日子过得好,勤俭是个宝儿。”儿媳妇却把这话当成耳旁风,一句也没没往心里去。一年,身患重病的老俩口儿把小俩口儿叫到跟前,嘱咐说:“要想日子过得富,鸡叫三遍离炕铺。男当勤耕作,女应多织布……”话没说完,老俩口儿就一起去世了。埋葬了两位老人以后,儿子看看囤里粮食缸里米,说:“有吃有喝不用愁,何必下地晒日头。”儿媳妇看看柜里棉花箱里衣,说:“夏有单衣冬有棉,何必纺织到日偏。”小俩口儿马上就把老人的遗嘱忘到脑后去了。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几亩田地成了荒草园;家里的柴米油盐、衣被鞋袜,也一天少似一天。小俩口儿还不着急。又是花开花落,秋去冬来。到了一年腊月初八这一天,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他们家里吃穿已尽,断顿了。小俩口儿屋里没有生火的柴,身上没有挡风的衣,肚子里没有果腹的食,蜷缩在凉炕上筛糠。这时,他们突然发现炕缝里有几粒豆子,就用手一粒一粒的扣出来;又发现地缝里还有几粒米,也都一粒一粒的挖出来。他俩儿把好不容易才东捡西凑的一把苞米、小米、黄豆、芸豆、高粱、干菜叶放进锅里,又把炕上的破席子卷巴卷巴塞进灶坑,熬了一锅杂七烩八的粥。熬好以后一人一碗,悲悲切切地吃了起来。这时他们才想起老人的教诲,肠子都悔青了。可就在这时,一阵大风刮来,由于房子年久失修,早已破烂不堪,被风一吹,“哗啦”一声,房倒屋塌,小俩口儿被压在底下了。等邻居赶来挖出来时,他们已经死了,身边的半碗杂粮粥也都冻成了冰坨儿。从此以后,乡亲们每到腊八这一天,家家都熬一锅杂粮粥让孩子们吃,老年人一边给孩子们讲杂粮粥的故事,一边告诉他们勤俭持家的道理……
不知不觉的,雪停了。树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压得枝桠低垂。呼号的北风中,树上的那些积雪抖抖飕飕的飘落下来,就像是千条万条的小瀑布在断断续续的流淌。
老北风像武林高手似的,撒出万棵银针,穿透行人厚厚的冬衣,砭入他们的肌肤。要说冷,成天转山的胡子真不怕冷。但要说不怕冷,双镖绺队的弟兄里,缺耳朵的就有十几个。咋整没的?冻掉的!可归心似箭的三愣子一点儿都不觉得冷。他抬头望了一眼山上苍绿的松柏,一把抹掉哈气结在胡须和眉毛上的白霜,然后,摘下貂皮帽子,解开皮大氅的扣子,脑袋上“腾腾”的冒着热气,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俗话说,腊八粥,喝几天,沥沥啦啦二十三;过了小年腊月二十三,大年就径直奔眼前!
这是三愣子第二次下山猫冬。杏花已经不是他的相好,而是他的老婆。他也不再是拉帮套的啦。马上就要过年了,他能不急着回去吗?
认识杏花,是在双镖队起局之前。
那年初秋,苞米灌浆的时候,三愣子从姜家围子护院队里被抽出来去看青。一天晌午,三愣子正在苞米地边的一个窝棚里休息,睡不着觉,就哼起了小调:
光棍呀难来呀,
光棍难来不是吗,
光棍衣裳破没人给连,
要是不补还砢碜。
得儿得呼咳呀,
哪来哎呼咳呀,
要是不补还砢碜。
光棍呀难来呀,
光棍难来不是吗,
光棍睡觉没人挡风寒,
一个枕头搂到亮天。
得儿得呼咳呀,
哪来哎呼咳呀,
一个枕头搂到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