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举动太过突然,令在场之人无不惊骇万分。众下人回过神来后急急仓惶伏地,口中一片惊呼:“王爷,万万不可!”
青鸾亦被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愣住,未料赵璟之竟会这般不管不顾,剑指虞氏。
他一定是气坏了!不然搂他的手臂怎会这般紧,浑身散发着瘆人的冷意。握剑的手腕处已悄悄渗出血迹,一点一点,顺着墨灰色的剑柄,滑至地面。
“……你受伤了?”青鸾面色一紧,倏地望向他,低低问道。
赵璟之未答,无声看了她一眼,她略带紧张的眼神,让他此刻很受用。
虞氏到底是妇人,平日打打嘴仗尚可,眼下这副场景却让她面色苍白、身子发软,冷不丁又瞥见剑柄处的鲜血,再也承受不住的尖呼了起来:“你、你这个孽子,你要弑母?!”
“孩儿不敢,孩儿不过是想提醒大娘,凡事适可而止的好,不要弄到不可收拾的局面。”赵璟之冷冷的望着她面泛青灰的脸,淡淡道。
“否则,不管是谁,休怪我不客气!”他语气略顿了顿,剑锋一紧,眸中有怒意闪过。
虞氏被他的一席话吓得一身冷汗,死死攥紧衣襟,失声尖叫道:“你、你、你……来人啊!快把这个忤逆之徒给我拿下!”
这样的场面太过惊险,主子之间的事,一干下人哪敢插手,个个唯有伏地磕头苦苦相劝。
就在这僵持的一瞬间,不远处一声疾喝传来:“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满头银发的赵老夫人,被黎家兄妹一左一右搀扶着,领着两名婢女颤颤巍巍走了过来。
“……祖母。”赵瑢眉头微蹙,一把丢掉长剑,口中轻唤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赵老夫人一脸愠怒的瞪了他一眼,手中的沉香拐杖砸在地面,咚咚作响。
冤孽!她老婆子到底做了孽事,竟然在古稀之年会看到这番有悖伦常的事!继子弑母,可是要遭天谴的!
见赵璟之埋首不语,径自搂着怀中受伤的女子,赵老夫人气得不轻,手中的拐杖倏地砸至一向
疼爱的孙儿身上,满脸痛心骂道:“混账东西!平日里的书都念到哪里去了?!怎么就做出这大逆不道的事来!”
她气咻咻的骂着,将身子半支在黎晏殊的臂上,半响才缓过劲来。
“外祖母别气了……瑢表哥的手已经流血了……”黎玉娇看不下去了,小声咕哝。
赵老夫人一愣,顺着外孙女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赵璟之纹丝不动的立在那,不申辩也不解释,臂上衣衫处已染红了一大片,有殷红的血正无声涌出,在火光下格外刺目。
“瑢儿,你、你受伤了?”赵老夫人一脸惊愕,颤声问道。
“皮外伤,祖母不必担心。”赵璟之语气无波道。
“你这些天去了哪里?祖母担心死了……”她径自上前,哆嗦着抚上他的伤处,口中满是心疼和自责:“……疼不疼?臭小子,你就不知道躲么?!”
赵璟之依旧不吭声,目光一直锁定在青鸾身上,再也没有移开过。方才老祖宗来时,青鸾便急着要挣开他的怀抱,是他坚持这样抱着她,不让她双脚沾地—
那样一双血肉模糊的双足,怎么可以下地?!
老太太擦了擦泪眼,这才细细打量一身狼狈淤痕遍布的青鸾,心头不由重叹了口气。从臭小子的神色上看,似乎很是紧张那个女子,这还是她头一次见他这么重视一个女人。
没来由的,心里很是不安和忧心。王府的男人一旦独宠一个女人,绝非好事。
比如二十年前的柳氏……
况且眼前那个小妮子有着不输柳氏的面容、眉目间却多了份清冷,倘若历史再次重演,孙儿又步入儿子的后尘,那将会给整个王府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不行,趁一切还来得及,趁她还能主事,她一定要阻止。
赵老夫人破有深意的看了青鸾一眼,见她身上竟丝毫没有受宠时的雀跃,似一个局外人般,美眸半眯半阖间,迷茫而空灵。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不在她的关心之列。
“来人,带这位姑娘下去。”赵老夫人面色不豫的唤来侍婢:“换药的时候轻些,莫要伤着孩子。”
精明如她,在观察时,自然也没错过女子明显突出的肚子。
眼尖的佑宁及时命人抬来躺椅,冬香秋兰领命,自赵璟之手中接过青鸾,将她缓缓抬向后院。
见孙儿一脸忧心的目送一行人离去,赵老夫人面色更加阴沉了:“从现在开始,那名姑娘就住在我的院子。瑢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孙儿不敢,有劳祖母费心照顾了。”赵璟之闷闷道。
赵老夫人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缓缓转向虞氏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虞氏一直插不上话,早就心生不满。见老太太发问,便抹着眼泪抽噎道:“媳妇只不过是替瑢儿考虑,出言训斥了几句,未想他竟大发脾气……都说后母难当,更别说这偌大王府里的各位爷了……怪谁呢,只怪我自己不争气,进府几十年也无子嗣,堪堪被人欺凌……到头来还落不到个好……”
她哭哭啼啼说了一大通,似受了天大的冤屈。赵老夫人皱眉道:“你又说这些做甚?这些年你的辛苦,府里人都看在眼里的!孩子不懂事,莫非你也要计较不成?!我说虞氏啊,做人心胸可要放开阔些,万物皆善,有些事万万做不得的!”
老太太一席话说的她脸上青红不定,唯唯称是。见婆婆一脸困乏的样子,并未对方才一事加以深究,自是十分不甘,心头的怨气愈发重了。
“夜深了,大家都散了罢!”赵老夫人轻挥了挥手,领着众下人缓缓往后院走去。
恭送老太太远去后,黎家兄妹不由长舒了口气。若非方才及时请来外祖母,今夜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
哪知兄妹俩的神情在虞氏眼里却是格外碍眼,睨了眼一直冷着脸的赵璟之,她冷笑道:“今夜之事还真是多亏了你二人,不然舅母可就做了某人的剑下冤魂了!”
“舅母言重了,这都是误会,误会。”黎晏殊勉力笑道,避重就轻。
“误会?!”赵璟之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道:“这样的误会最好不要再发生!人的运气实在有限,不是每次都有那么好运的。”
“额,表哥,时候不早了,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去么?”黎玉娇见两人势同水火,眼下一时半会儿是缓和不了了,便适时岔开话题道:“舅母,您累了一天,也早日安歇罢!”
说罢不待赵璟之出声,便死拽硬拉的将他扯出了院子。
“让佑宁送你们罢,明日我亲自去给姑母解释。”
赵璟之眼下哪有心思顾她二人,无不担忧的望向灯火通明的后方宅院,一颗心也早已奔向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