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才五点钟潘叔和小月就被叫醒了。
“什么情况？”潘叔真有点儿后悔。
他本来就习惯晚睡，连续两天五点钟被敲起来，真有点儿熬不住。
“您就幸福去吧，现在秋天，天亮的晚。要是夏天，早上四点就得把您揪起来。”
小胖子已经换了一副和昨天晚上截然不同的****表情。
“潘叔，拍婚纱这事儿吧其实就是遭罪，这五千块要遭五千块的罪，一百万的档次，就得遭一百万的罪。”
“您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潘叔扭头就跑：“我先吃点儿预防心脏病的药去。”
小月昨晚对潘叔摆谱刁难田斌他们的行为有点儿意见，没理潘叔，自己兴奋地用笔记本看照片看到挺晚，这会儿也有点儿黑眼圈。
田斌说：“婶儿，你今天得跟我们一头儿啊。”
小月点点头：“好！”
正式结婚以前得整老公，这是铁定的啊，不然以后日子不好过啊。
潘叔吃了早点就去田斌那个摄影棚，一路上还琢磨，总觉得田斌这小伙子潜力无限，眼力非常好说不准可以让他帮忙看地皮。今天让他挣了大钱还得让他一通折腾，老感觉吃了大亏，怎么也得让他多给打点儿义工。
还有那个宾利的车，到底是谁家的？看着不能是白秋生和申哥的，夏燕自己开着一辆，那就只能是那姓辛的小姑娘家里的。那小姑娘一身衣服的档次看着也像，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跟小胖子这种穷逼一起玩。该不会小胖子身边有个白富美自己不晓得吧？
潘叔一乐，要真是这样，那怪不得能凑一起了。这也是缘分，跟自己的情况很相似，只是倒过来了。
进了屋一看，我日，这都什么布景？
胖子无耻道：“我们给您二位量身打造了两套主题。一套是根据小月婶儿的喜好，大圣娶亲，小月婶儿是紫霞仙子。”
小月瞅见那婚纱，眼前一亮：“好漂亮！”
再一瞅，举着婚纱的辛雪琪，几个手指都是创可贴，一愣，顿时心里暖暖的。
辛雪琪什么时候动过针线啊，何况是连夜赶制。夏燕是学过设计与制做戏服的，她没学过啊，她是新闻系的。但是看着夏燕那么完美，心里说什么也不服输。扎了十几下，硬是没吭气。
潘叔问：“小月是紫霞仙子，那我是什么啊？”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
申哥和白秋生举着戏服：“老牛呗。”
潘叔瞅着牛魔王的行头，眼都黑了，一瞅一边几个老总在那里苦笑呢，个个都给化成黑脸牛妖。合着都给用他的名义一大早就揪起来了，有的根本还没睡呢。
郝总说：“您是牛魔王，我们是那五百个小牛妖。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我们这是舍命陪君子啊！”
潘叔坚定地说：“我要另一套方案。”
田斌说：“另一套方案省事多了，叫做《一江春水向东流》，是按照潘叔您的内在气质量身打造的。”
申哥和白秋生都在那里奸笑，折腾全国最牛逼的一群老总，这样的机会这辈子就这么一回，挣不到钱都值了，以后这辈子的谈资都足了。
当下放下牛魔王的衣服，举起白西服和礼帽，对着潘叔一亮。
潘叔说：“这个很好嘛。我要这个，符合咱威武高大的内在。”
“那成，您穿这个。”
几个老总都在一边一起偷乐，早就商量好了。我们睡不成觉，能让你好过？今天就玩你，等着吧，节目很精彩。
小月穿上紫霞仙子的衣服，一群人眼前都是一亮。夏燕仔细地用卡子把宽松的地方收紧，让衣服贴紧身材。竖起仙子发髻，头上披上轻纱。
郝总说：“妙！有观音法相，莲花无瑕之美。”
田斌当时就唾沫星子喷了过去：“这叫紫霞仙子！宝剑拿上！”
潘叔说：“哼，还是我这个造型好，平凡，朴实。”手里拿把枪，顶了一下帽檐。。
潘叔和小月站起来，辛雪琪和夏燕一瞅，感觉俩人怎么就这么恶俗。但是潘叔感觉特美，看着媳妇，再看看镜子里自己，连连点头。
潘叔一乐：“你别说，这上海滩的造型跟紫霞仙子还挺配，手枪配宝剑，铁汉配仙子。谁说西装只能配麻花辫子了，配紫霞仙子也很好嘛。”
一群老总一起嚷嚷着跟他说：“你没听清楚，另一套方案叫《一江春水向东流》，您就饰演负心汉忠良，坏事做绝，什么上海滩，你当自己是许文强呢？”
胖子说：“来，到湖边，经典台词念起。离开你就是离开我自己！妈的，最后还非得验证一下誓言，剧情真贱。”
夏燕一边走一边跟小月说：“你这个角色的心理情绪是这样的，终于发现一切都是外表老实憨厚的潘叔瞒着你设计的，原来世上真的有比死更可怕的事，那就是背叛。”
辛雪琪还在一边对着潘叔强调了一下：“背叛！骗子！”
田斌更直白：“骗子！负心汉！”
小月哭笑不得：“为什么是这样啊？”牛魔王也就算了，很符合潘叔的形象，她还期盼着有那么一幕，大圣架着七彩祥云来救她呢，结果成负心汉了。
夏燕说：“没有七彩祥云，不会有，你这版的紫霞仙子是在绝望中认清了潘叔的真面目，被比死还要可怕的背叛吓得尖叫着投江了。”
刀刀都插潘叔心眼上，潘叔本来就有小秘密不敢说，这会儿汗都出来了。
潘叔说：“要不我还是当牛魔王吧。”
一群牛妖一起说：“来不及了，您得先来个一江春水向东流，然后才能当牛魔王。”
潘叔说：“别这样，奥，我们不用拍了，昨天拍的就很好，我已经很满意了。咱们回去睡觉去吧？”
一群牛妖一起说：“不成，我们都这样了，你还想不当汉奸？不行！”
郝总说：“在电视剧里善良的八姨太紫纶被一群麻风病人轮奸，后来又换成了一拨乞丐。哎呀，现在这版是换成了我们一群牛妖呀！”
其他的人说：“差不多。牛妖和麻风病人还有乞丐的装扮没多大区别，就是脑袋上有角……要说咱这群魔乱舞，看着也挺热闹的啊。就咱这演员素质，这钱值了。”
郝总说：“今天怎么也得折腾够本……”
潘叔越听越汗，忽然站住了：“小月。”忽然大叫一声：“跑！”
在众人反应过来以前，潘叔拉着小月就跑。
一群人在后面这个追啊！
别跑！
一群牛妖在后面猛追。
潘叔跑得这个快啊！
老子把祖国九万里山河都走遍了，还能跑不过你们？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这么玩我，潘叔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小月也不含糊，还好没穿高跟鞋啊！跟潘叔在一起，她穿不了高跟鞋。
好不容易把人甩了，潘叔站山头上这个喘啊。
一抬头，胖子居然站在他面前，乐呢：“叔，跑真快。”
潘叔憋着一口气仰脖骂道：“你他妈属驴的？跑得太快了吧？”
胖子说：“叔，别跑了，喘口气，等会儿看片子。”
潘叔惊了：“你拍了？”
胖子一龇牙：“嘿嘿，拍了。”
“我日，你给我删了！”潘叔喘不过气，直不起腰，不然早扑过去了。
田斌乐了，说：“叔，您还是多喘喘吧。”说着哈哈大笑着下山去了。
“滚！你等我收拾你！”潘叔明白，是被这小子和那伙人一起合伙玩了。
小月跑得满头大汗，笑嘻嘻说：“其实挺有意思的。我还是想你扮牛魔王。”
潘叔咬着后槽牙说：“我也不想当负心汉啊，我这不是以为自己是周润发饰演的许文强吗？”
小月在他脸上一亲：“老公你就是周润发！不，你是至尊宝，架着七彩祥云把我救出来了。”
潘叔美了，喘过气来，说：“为了媳妇不跳河，这七彩祥云要跑断腿啊！”
俩人手拉着手下山，感觉特贴心。
跑太猛了，心脏还一直猛跳呢。手拉手感觉特好。
到了山下一看，一群人都在那里激动呢。围好多人，小区里跑腿的、卖楼的、保安的全来了。
几位老总都穿成牛妖这样，平时看不着啊。
郝总这大牛妖指挥呢：“再挂高点儿！拉平！”
哈苏的四千万像素，放出来全尺寸就相当于两米七高的海报，里面的人物跟真人等高的。
郝总他们有高招，直接用打广告海报的机器就给拉出来了。
跟一层楼一边儿高的一幅大图，根本不用修，往墙上一挂。
太漂亮了！
所有的人都惊了。
这真的没有用电脑修过吗？
潘叔满头大汗，第一个反应，一声大叫：“不许围观！”
说这个肯定是晚了啊，这帮贱人动作太快了。
郝总一回头，竖起大拇指：“男主角回来啦？行，潘总就是潘总，猛！”
四周的人一起鼓掌：“牛逼！”
俩人分开人群，对着海报一看，顿时就被吸引了。
一身白西服的潘叔拉着小月飞奔在七彩的树林里，背后是湖光，一群牛妖远远追着。一道轻纱从小月头上飞起，小月飘荡的纱衣、裙摆宛如仙子，潘叔的手紧紧拉着小月，飞奔中表情坚毅如同雄狮，浑身充满了力量感。
因为是上山坡，潘叔又跑在前面，所以潘叔的比例大，根本看不出两个人有身高差距。潘叔化身为跋山涉水的巨人，拉着小月在金黄和火红的树叶交织的道路上勇敢前行。整幅照片就像是精细无比的油彩，露水映出道道七彩晶莹的晨光，宛如脚下铺满了宝石。
小月惊喜道：“七彩祥云！”
最重要的是，任何人都能看得懂，这张照片真正的主题是两个人紧紧拉着的手。
这不是抽象画，不是需要鉴赏能力才能看得懂的画作，任何人都看得懂。
潘叔沉默了，这种感觉让他回忆起很多重要的时候，正是那些时刻让他们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身后紧紧拉着的紫霞仙子缩小的轮廓，让他想起十年前的小姑娘，他拉着小女孩的手一起从贫困的田野上走回家。
是的，对于小月来说，潘叔就是救她的英雄。其他的都不重要，只要两个人能这样紧紧拉着手。
或许潘叔个子不高，但是那一年，在十年前的小月眼里，潘叔是高大的。
在这个感觉下，潘叔觉得他可以很平淡很轻松地跟小月开口，告诉她一切，不会再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潘叔对小月说：“小月，喜欢吗？”
小月点点头。
潘叔一阵激动，就想当场表白了。
郝总他们凑过来说：“咱们再拍几张去吧？我们这还扮着牛妖呢。”
潘总说：“滚！我跟我媳妇说话呢，也不看看气氛，你们躲我远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