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执经了花朝节以及上巳节的这两场让他痛彻心扉的婚礼之后,他性情大变。
闻言不怒也不笑,只淡淡说道:“绯桃,我知道你这一百万年来过得得意,可是,你有想过,你如意过吗?”
绯桃闻言,呆呆放下了筷子,道:“我如不如意,与你何干?”
文执头也不抬,道:“要我说,你总是很得意,可你却从未得意。”
绯桃本是极为凌厉的性子,若是换做以前,她必然是一通脾气先发了再说。
可是,此刻,她却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冗长的沉默,忽然充斥了整个宫阙。
好久好久,在文执要走之时,绯桃方道:“文执,我这样,也好过你,从未得意,也从未如意。”
文执淡淡道:“至少,我曾付出过真心。
可是你呢?”
绯桃嘲讽地笑道:“真心?文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笑话吗?那日,在无名峰初见时,是谁吻了我的?”
文执恍然失神。
绯桃又道:“若是你没有对一个女子倾尽真心,请你不要吻她。”绯桃说完,头也不回地回屋了。
文执站在那里,沉默良久。
或许,真心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总是要有一个寻找的过程不是?
何其幸运,他找到了。
可是,他却又失去了,何其悲凉。
西河宫的仲春天气,在昆墨山全然见不着。
积了一个冬天的雪被,融化的只剩得头顶上一点儿。
雪山之下,是嫩青色的草原。
在遥远的地平线之上,似乎,还有人家。
春日的风,习习吹着。
温暖和煦的阳光,洒在草上,欢快地随着风跳着舞。
蔚蓝的天空,澄碧澄碧的,像一快碧玉。
苍青色的山峦,温柔沉默的样子,格外可亲。
身与心,都在这里慢慢沉淀了下来。
山上长了许多苍青色的大树,参差不齐,高耸入云,仿佛是从这山出现之时,这些树便已经长成了。
远运望去,是一片深沉的寂静。
旷野的气息,比起西河宫的气息,似乎,更为舒服。
草长得很浅,明溪拖了鞋袜,光着脚丫子站在草地之上,任由青草的青绿的汁水,浸染自己的脚丫。
明溪一边走着,一边对流川说道:“这里真美。”
比起宫廷的华贵,这里的景色,更让人觉得亲切。
流川道:“是啊,的确很美。
不过,我过去常常是在冬日的时候过来。”
明溪道:“我父亲在的时候,挺爱养马的,怎么就没有寻到这样一片养马的大草原呢!”
流川道:“这里是灵族地界,平日里很少有人族的人出没的。”
明溪道:“我能不能借了你这地,来养马?”
流川道:“好。”
明溪道:“真想骑马啊!大哥当年非要教我学会骑马,可是等我学会了,却少有机会骑了。”
流川提醒道:“过些时候,我再带你过来骑马,今日怕是不行呢!若是摔下来了,可不好了。”
明溪道:“也是。”
明溪望了望遥远的地方,缓缓升起的炊烟,笑道:“差不多了,日头快落山了,我们去山上看落日吧!”
流川微微一笑,将明溪揽在怀里,不一会儿,二人便已经到了昆墨山上了。
山里的道路,也还宽敞。
流川轻车熟路地将明溪带到了山顶。
只见远天的落日,散发着深红色的余晖,像是恋家的小孩子。
这模样,流川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可是,这一回看起来却是极为可爱。
只见远天的夕阳,红彤彤的脸上,全是温柔的笑意。
那一方天空,被染成了极为绚丽的颜色。
织锦样的晚霞,浅红的,深红的,浅紫的,深紫的,全都从一位仙女的手中被抛了出来。
本来该是一片乱糟糟的,可是,却变成了一片十分规整的,又十分地富于变化的晚霞来了。
绚烂的颜色渐渐变得越来越炽了,夕光越来越盛了。
明溪偎在流川的怀里,笑道:“夕光真是盛极了。
也不知道夕光那个鬼丫头,现在在干嘛呢!”
西河宫。
某只小鬼头正在明溪的卧室里,翻弄着明溪写字的笔,正瞧着,忽然打了一个打喷嚏。
这只小鬼立马乖乖放下了笔,道:“哎呀,弥姐该不是知道了我在干嘛吧!”
流川笑道:“她一定在想你。”
明溪道:“哪啊,她啊,说不定又在气忿忿对木夕说着,‘木夕姐姐,流川那个坏蛋,又把弥姐不知道帯哪儿去了!’呢!”
流川道:“也有可能。
夕光是个可爱的小家伙。”
二人正说着,只见远天的夕光,已经变得有几分淡了。
晚霞的色彩,也不那样鲜艳了。
明溪心念一动,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方道:“流川,夕光就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好不好?”
流川什么也没问,道:“好。”
明溪道:“你怎么也不问问我,是什么缘由啊?”
流川笑道:“你自然会告诉我的,哪里用得着我问呢!再说了,你这样做,肯定是有你的打算的。
我信任你。”
明溪的心里,一股暖流,缓缓升起。
明溪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总是担心,会冷落了夕光。
你要知道,夕光是水纹鸟幻化而成的灵者,我不想告诉他人,她的真实身份。
毕竟,她的年岁,还是太小了。”
流川道:“我知道,你担心她变成了你的掣肘。
若是你我的孩子,就省去了这些麻烦。
但是阿弥,你想过没有,若是真有一日,她成了你的掣肘,你要怎么做?”
明溪沉思道:“倘若真的有那样一日,那我,便保全了她吧!”
流川道:“你啊,别总是这样想。
若是总想着保全他人,那你自己呢,你能确保你那时候,能全身而退吗?”
明溪道:“我也不知道。
可是,我就是不想让夕光受到伤害啊!”
流川道:“夕光应该没有那么弱小的。
她这个小鬼头,心思活络的很。”
明溪又看了一眼天空,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已经什么影儿都看不见了。
明溪道:“哎呀,你看!”
流川道:“光顾着说话了!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去歇着吧!”
流川说着,便带着明溪到了山里的一处看起来十民居的地方。
流川道:“这是我族的驿馆。
我们就歇在这里吧!”
明溪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
远远的地方,一袭黛色衣衫的少年,兀自站立着,面无表情。
他们之间,真的已经有了孩子吗?
看来,空海之心,再也去不了了。
黛色衣衫的少年,正欲要走,不料,被人拉住了。
“文执,好久不见了。”
文执转身,便见到了一身蓝衣的流川。
文执没有出声,道:“抱歉,我路过这里。”
流川道:“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文执道:“不必了。
谢谢你把她照顾的这么好。”
流川道:“她是我的妻子。
你不用谢谢我,是我要谢谢你,让我有机会拥有她。”
流川的话,像一把利刃,插进了文执的心。
文执故意做出淡然的样子,道:“流川,我祝福你们。”
流川淡淡笑道:“谢谢。
我和她的孩子,已经取了名字,叫花朝。
到时候,有空到来西河宫喝满月酒。
你和南姑的孩子若是出世了,也记得邀请我们去。”
文执低声道:“我会的。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