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说出的这三个字犹如三把利剑直戳我的心脏，那一刹那，我惊惧于他看穿一切的目光。
他的这种坚定决绝告诉我，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这让我感到害怕。
就像小时候打破了一个碗，苦心积虑想要把这件事情藏起来，但是早已知晓实情的大人来问你有没有见到那只碗的感觉。
直觉告诉我，林清可能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他来，只是为了试探我。
但似乎又与我所想的不一样，林清显然不够淡定。
我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笑了一下，略带讥讽的意味。
我对他说，“我说谎？我有必要对你说谎吗？”
林清冷声道，“为什么瞒着我？”
闻言，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故意装作不懂般说道，“瞒你？拜托林老板，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我没有什么需要瞒着你的。”
说完，我觉得还有点不够，就继续说道，“你如果想来扮演一个好叔叔的角色，可以。不过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我早已成年，也不需要你的庇护了。”
我这么说是想让林清清楚我当下的决定，我和他仅剩的，也只有可有可无的叔侄关系。
“首先你要清楚一点。”
林清往我面前又迈了一步一边说道，“我并不想尽叔侄之责。”
听他这么说，我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总觉得林清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我本能地想逃，但还是堪堪忍住了。
这是我迟早要面对的，我不可以逃避。
“那你想做什么？”
我不甘示弱，倘若林清真的知道了，我就更加不可以后退。
林清突然抬起手，抓起我围巾的一角，说道，“林忆清，我早该想到，他是我的儿子，对不对？”
轰隆，我的脑中一下子炸开了。
虽然我不知道林清是怎么知道的，但是这足以动摇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决心。
我撇开视线，回道，“我们在一起过吗，他是江一程的孩子，你别搞错了。”
这时，林清眼神一暗，沉声说了一句，“血融于水，还是要我拿着亲子鉴定的报告来，你才肯承认？”
林清一句话就把我说得哑口无言。
我猛然记起晚上小忆清手指受伤的事情，垂眸一看，林清的右手掌缠着绷带。
那一刻，我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
抿了抿嘴，我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清看我这个样子，突然就抓住我的肩膀。
我被他掐得一愣，有些惊恐地抬头看他。
从他眼睛里，我终于读到了情绪。
林清十分愤怒，还掺杂着其他的情感，我在惊讶的同时也感到茫然。
他几乎是压低着声音怒吼，“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自爱，为什么要这么伤害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林清，我突然很想笑。
原来只有到这种时候，他才会真情流露，可是，未免也太迟了。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林清的情绪，他并不是冷血动物。
只是这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我没有回答，林清又沉声说了一句，“为什么你做事之前总是不考虑后果？”
我看到林清的身体微微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什么。
但这是我的错吗？即使是我的错，也轮不到他来指责我。
我平静地对他说，“这是我的选择，我乐于接受，你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们站着短短谈了几分钟，头上，身上就已经堆了不少的雪晶。
林清放开我，他侧过身，动作大到将身上的雪悉数甩落。
他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已经恢复了一点，没有那么歇斯底里。
但是他话语中的坚决却不容质疑，仿佛只是在告诉我他的决定，而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当下就摇了摇头，一边拍掉肩膀的落雪，一边说道，“你不必对我感到内疚，我们母子不需要接受怜悯。”
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林清也许只是因为小忆清是他的儿子，所以才会说要负责。如果小忆清是江一程的孩子，他肯定不会追过来。
也就是说，他所做的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林清实在是太残忍了，到了这种时候还要给我会心一击。
也许是不甘心，我问他，他想怎么负责。
林清说他要把我们母子接回去照顾，闻言，我不禁笑了。
我笑得很久，几乎眼泪都要笑出来。
林清皱眉看着我，末了，他开口说话，以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语调。
他说，“林浪，不要用你的以为来揣测我的想法。”
这是林清第一次对我说这种话，我不禁有些怔愣。
他的眼底闪了闪，似乎颇为无奈。
林清其实说的是对的，我的确一直都是用自己的看法来猜测他的想法，而他又每次什么都不说，久而久之我就习惯用这种方式来看他。
可是，有些事情，你不说出来，就不要怪别人误解你。
没有语言交流，我哪知道你在想什么。
如果什么都需要靠揣测，那也太累了。
我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就对他说，“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闻言，林清的表情有些古怪，他似乎是想了一下，而后就往我面前再进一步，此时我们两个站得很近，几乎稍微一抬手就能碰触到对方。
林清沉声说了一句，“那我说出来。”
我万万没想到林清会这说，不禁有些心跳加速。
这是自然而然的反应，等到我意识到，并为此觉得羞耻的时候，不禁有种挫败的感觉。
林清不以为意，他突然笑了一下，猛地俯身凑向我。
我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后退，林清却一下子抱住我转了个圈，将我抵在车上。
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就突然凑近我的脸颊，那一瞬间，我浑身都僵了。
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轻笑了一声，他说，“那我现在告诉你，我的想法。”
林清的声音很轻柔，仿佛带着某种无法言表的魔力。
我承认那一刻，我被蛊惑了。
他说，他对我不是怜悯，也不是责任。
我怔怔地问他，那是什么。
他直起身子，在路灯的晕染下，他的轮廓在朦胧的雪中，仿佛一幅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