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在第一天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到第二天，各项偏高数值都在逐渐回落。
在夜里，我已经困得厉害，最后靠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来觉得眼皮特别地沉重。
我并不是自己醒来的，而是因为感觉到有人捏了捏我的手。
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脖子怎么这么酸呢。
下意识活动了下脖子，我猛然反应过来。
我还在医院，我握着林清的手。
也就是说……
顺着交握着的两只手往上看去，不期然看到一双沉寂的眼睛。
这一刻，我仿佛被电流击中了般，浑身颤栗起来。
“你……”
想说话，却发现舌头打结了。
林清，是林清在看着我，他醒过来了！
我此时只能激动地回握他，让他知道我有多高兴。
几乎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我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是真的。
林清在经历了那么严重的损耗后，竟然只经过了一天，就苏醒了！
他的脸色还很苍白，动了动嘴角，似乎是想和我说什么。
我赶紧站起来，朝他俯身下去。
林清此时还很虚弱，他的声音小如蚊蝇。
虽然听不太清楚，但我还是听懂了林清的话。
很简单，就几个字。
他对我说。
“我回来了。”
听到这四个字，我当下就红了眼眶。
未免把眼泪落在林清脸上，我猛地直起身子，将脸别向他处。
林清说的，不止是他醒过来这件事。
此刻的我，心中百感交集。
仿佛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所有的感情都倾泻出来一样。
我等这句话，等得太久了……
胡乱地擦了擦脸，我让自己心情平复一下才重新转过身。
这时，林清已经坐了起来。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我还是赶紧扶住他。
他缓缓做了一个喝水的姿势，我就知道他是渴了，赶紧倒了杯水给他。
林清接过，就慢慢喝了起来。
看着他的样子，我心里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具体是什么说不上来，就是很违和。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林清的衣服上慢慢渗出水渍来。
从他中枪的那个位置晕染开来。
我捂着嘴巴，一脸惊恐地指着那个部位，想提醒林清。
林清却好像毫不在意般，他咕咚咕咚喝完了一整杯，而后对我咧了咧嘴。
没错，林清以一种奇怪的弧度笑着，接着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的病号服。
因为喝过水，所以林清的声音恢复了一点，虽然还略显嘶哑。
他嘿嘿笑了两声，而后抬眸看我，一边慢慢将自己的衣领解开。
“你……你要做什么？”
我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林清的一整个状态都让人匪夷所思，我完全猜不到他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
林清不常笑，但哪种笑是他发自内心的，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而此时挂在林清脸上的笑意却让我毛骨悚然。
林清慢慢露出伤口的位置，同时幽幽说道，“我都忘了，这里有个窟窿，喝下去的水都从这里流出来了。”
“什么……啊！”
对人类来说，极致的恐怖并不是面对死亡而是看到一些有悖常理的东西。
当现象以一种极其扭曲的状态出现时，心理来不及调适就会出现惧怕的情绪。
比如我现在看见的，林清胸口那个还能看见往外翻着粉色真皮层的伤口。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我竟然能通过这个伤口直接看到他背后的衣服。
当下我整个人都站不稳，脑袋胀得厉害。
林清见我一脸惊恐，竟然还伸出手指，一边笑着一边从那个洞口伸进去。
看到这一幕，我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后就眼前一黑。
“林小姐，林小姐……”
冥冥之中，有人在叫我。
我脑海中猛地闪过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浑身一震，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出现两张茫然的脸。
是那两个负责林清的护士，她们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想靠近又不敢。
我愣了一下，而后不知为何，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随着我猛然站起，原本紧握着林清的手扯了一下。
我还拉着他的手。
那一刻，我才明白什么叫如掉冰窟。
僵直着身体，我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决心和勇气才敢转头看向林清。
生怕再看到那个可怖的伤口。
我告诉自己刚才一定是自己在做梦，这一切都是假的。
但那体验太过真实，我有些混乱。
不过只一眼，我几乎快从胸口跳出来的心脏就消停了。
病榻上的林清，仍旧闭着眼睛。
他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胸膛缓缓起伏，眉头已经没有皱得那么紧。
他的呼吸十分平稳，这样看上去，异常的安详。
我忽然有种说不来的感觉，低头看了看我们仍旧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如果醒来是那么恐怖的事情，那我宁愿林清就此长睡下去。
后来护士们告诉我，我突然大叫一声，她们就赶紧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做噩梦了，而且是做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噩梦。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缓过来劲儿。
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放开林清的手，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这一吓倒是把我给吓精神了，怎么会做这么离谱的梦呢？
梦里的林清，现在想想还是一阵发憷。
这会儿才凌晨四点，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看起来特别苍白，甚至有些恐怖。
应该是被刚才那个噩梦影响了，我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振作起来。
第一天已经过去，林清的状态应该可以说是可喜的。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回去后，我就看到那两个护士又在给林清测身体数据。
其实她们比我辛苦多了，一晚上也没怎么睡。
我等她们弄完了，才重新坐到林清身边。
拿来湿纸巾给他稍微擦了擦手和脸，我不禁叹道，“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乖乖地躺着休息。”
重新握着林清的手，他掌心的温热让我微微安下心来。
我问过护士，她们说林清的状况比之前稳定得多。
所以只是，何时会醒的问题吗？
霍心来守了快一天，他走了应该就证明林清已经没大碍了吧？
看着林清，我内心突然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
在你睡着的这段时间，就让我来替你继续走完这条荆棘之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