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痢赵性格是鲁莽蛮横,可他不是没脑子的人,知道以迟烈在应园的地位,能让他称呼一声嫂子的人少之又少,其中就有应爷传闻中天香国色的未婚妻。
他以前只听说,应爷的未婚妻和姜家走得近,没想到她竟是姜家的大小姐,而他刚才居然还用那种狂妄的口气和她说话,简直是找死啊!
癞痢赵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姜…姜小姐,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您是应爷的未婚妻,否则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到您这里闹事啊!”
在青州,别说是应衍的未婚妻了,但凡能和应园扯上关系的人,都是普通人轻易不敢招惹的,他之所以敢过来要账,也是因为有传言说姜太太在应园闹事,应园和姜家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了,谁曾想……
癞痢赵现在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
不过后悔归后悔,债却是不能不要,他小心的凑近迟烈,陪着笑脸说:“迟二爷,来姜小姐的药房闹事是我不对,可我也是没法子啊!姜少爷欠了我们七万的现大洋,我要是不带着人过来要债,总不能让我手底下的兄弟都喝西北风吧?”
似是害怕迟烈又拿应衍压他,癞痢赵急忙补充道:“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应爷来了,他也得这么办不是?”
“不管他欠了你多少,只管去应园要就行了,不许再在这里闹事!”
“迟烈,这不行……”
不等姜芷萝出言阻止,癞痢赵已经带了手下人,忙不迭的离开了,生怕再晚一步,迟烈就反悔了。
“喂,你们回来,别去应园要钱!”
姜芷萝正要追上去,却被迟烈伸手拦住了:“哎呀,姜小姐,七万块钱而已,我们应园还是出得起的!”
“这不是出得起出不起的问题,关键是我欠他的已经够多了!”
“姜小姐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应爷一直都是心甘情愿帮你的,你为什么非要一口一个欠字呢?应爷又没真的让你还……”
姜芷萝抬眸,打断他的话:“是,他是没有让我还,可若是不还的话,我做不到心安理得!钱也好,人情也罢,我都不想欠任何人的,尤其是他!”
迟烈一脸无奈,“姜小姐,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别人想要还也就罢了,你可是应爷的未婚妻,和我们是一家人!”
未婚妻?
呵,姜芷萝只觉得这个称呼无比嘲讽。
她摇摇头,“我不是庄晓蝶,应爷未婚妻的这个称呼,迟二哥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以前的三万,如今的七万,整整十万块,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给应爷!”
说完,她就略一点头,转身欲往楼上走去。
“知道今天为什么是我来,而不是应爷吗?”迟烈在她身后大喊,继而目光沉痛的说:“因为应爷来不了!”
姜芷萝的脚步蓦地一顿,心头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东瀛人在应园安插了间谍,货船在海上爆炸之后,他们恼羞成怒,指使间谍务必杀了应爷!”
“……他不是轻易会被人伤到甚至杀掉的人。”她背对着迟烈说,语气笃信。
不管是初见时火车上的刺杀,还是后来街道上的枪击,应衍都轻而易举的躲过了。他那样厉害的一个人,怎么会随随便便被一个间谍伤到?
迟烈轻叹,语气里难掩追悔。
“是啊,我们都是这样想的,甚至连应爷也这么认为——他有着缜密的思维,聪明的头脑,他强大到无坚不摧,他在我们几个兄弟的心目中,几乎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迟烈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我们都忘了,他毕竟不是神,他只是一个人,一个会受伤、会死亡的人!”
姜芷萝原本告诉自己要镇定,可是听到“死亡”两个字后,她再也忍不住,转身来到迟烈面前。
“他到底怎么了?应衍他到底怎么了?”她不相信他会出事,更不相信他会死!
“应爷受了重伤,子弹从他的肋下穿过,打穿了肝脏,虽然沈少爷及时进行了抢救,可他还是因为失血过多,一直昏迷到现在,是生是死还要看他会不会醒过来才知道。”
说起应衍的情况,迟烈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居然红了眼眶,连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姜芷萝忍不住身体微晃,只有扶着楼梯栏杆才能勉强站立。
她只觉浑身的鲜血都被抽走了一般,身上和手上都是如坠冰窟般的寒冷,脸色更是苍白的可怕。
“大小姐,您没事吧?”田管家关切的问。
姜芷萝摇摇头,一把抓住了迟烈的手,“我要见他!带我去见他!快带我去见他!”话到最后,蓦然拔高的音调,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迟烈回过神,连声道:“汽车就在外面,我们走!”
姜芷萝下了车,几乎是一路跌跌撞撞,来到应衍的卧房。
只见他躺在床上,赤着上身,肋下的位置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仍旧可见鲜红的血从纱布里渗透出来,那样的触目惊心。
正午的阳光从落地长窗射进来,洒落在他俊美却苍白的面容上,削薄的唇像往日那般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紧皱的眉头像是在昏迷中也承受着疼痛。
“芷萝?你怎么来了?”一旁正在收拾药箱的沈星堂问道。
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姜芷萝现在满心满眼,就只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应衍,双腿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
轻微的哨声传来,迟烈从门口探出头,朝沈星堂招了招手。
沈星堂不明所以,拎着药箱子走了出去。
姜芷萝跪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握住应衍冰凉的大手,双眸中溢满了泪水:“应衍,应衍你醒醒!应衍!你不能有事!你有事的话,我该怎么办啊?”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对应衍的感情,远比想象中更深……
她埋头在应衍的手心里,哽咽着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秦北川瞒着幸子的事情,否则你也不会没防备……都是我不好!”
她早该想到的,那个叫幸子的东瀛人潜伏在应园,一定没安什么好心,可是她却自私的让秦北川替她保密,她真是该死!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既然知道对不起了,是不是应该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