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做是以前,如果面前的人不是应衍,姜芷萝一定会好不犹豫的掴对方一个耳刮子。
她甚至已经扬起了手,只差落下了。
可是她没有落下。
虽然姜芷萝不明白应衍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她知道,应衍一定有他的理由,或者说……苦衷。
她莫名的相信他,一如当初锦阳初见,他救下她,带了她回青州。
于是,对上应衍甚至暗含了期待的狭长双眸,姜芷萝缓缓放下了手,在他愕然的表情中,绽开了一抹靡丽绯艳的笑,像极了子弹射进皮肉时溅出的血花,有着与众不同的凄艳的美,风华夺目。
她启唇,只吐出了一个字。
“是!”
声音珠玉般圆润干脆,铿锵有力且掷地有声。
应衍微眯起了眼,眸底几乎席卷起了狂怒的风暴,裹挟吞天灭地的威势,似要将姜芷萝吞噬殆尽。
“好,你既然这样糟践自己,我就成全你!”
他一把攫住她的皓腕,不由分说的拉扯着她向客厅走去,重重的把她丢到了天蓝色的丝绒沙发上,跪坐在她身上,脱下了铁灰色的风衣外套。
姜芷萝双眼圆睁的看着他,俏丽的脸颊犹如充满血般通红。
这分明是一种羞辱,是比刚才那句话更大的羞辱。
“你现在还有机会后悔!”他咬着牙说。
秦北川去了报馆工作,沈星堂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孙猛浑身是伤的躺在后楼自己的房间里,偌大的应园除了打杂的仆役,能说上话的就只有迟烈和邢默山二人。
迟烈见状,上前劝说道:“应爷,您这是怎么了?平白无故的,哪里就生了这么大的气?”
邢默山一直冷眼旁观,如今亦有些看不过眼,不过他劝的却不是应衍,而是姜芷萝。
“姜小姐,应爷让你走,你走便是了,何苦为了留下,这样作践自己?”
姜芷萝看了一眼邢默山,视线重新回到应衍冷若冰霜的俊颜上,悲戚的目光坚定不减。
“我不后悔!”
她原是喜欢陆秉初的,这辈子除了他没想过嫁给别人,可是一场意外,让应衍走进了她的生命里。
一开始,他逼她,迫她,理所当然的把她看作是自己的所有物,所以她畏他,惧他,觉得他是冷血残忍的恶魔。
是从什么时候,对他的看法开始渐渐转变了呢?
是在青州帮,他冒着风险来到她身边,俊美无俦的模样一如圣天神祇,就连眉宇间的戏谑似乎都充满了光和彩。
他说,“拿块碎玻璃就想伤人,简直愚蠢!”
是在姜、陆两家的婚礼上,他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到她面前,揽上他腰肢的手臂强壮而有力,眼里里荡漾着如春风拂面般的款款柔情。
他给了她另外一个名字,赋予她未婚妻的身份和尊崇。
还是在香艳的新闻曝出来之后,他不顾非议带她出席慈善拍卖会,以高昂天价拍下血玉木兰簪赠予她,只为流言不攻自破。
亦或是……
太多一起的经历,让姜芷萝无法一一回顾。
她望着面前的男子。
她心里无比确信的知道,她爱他,哪怕万劫不复,也要陪在他身边,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我不后悔!”
姜芷萝又重复了一遍,表情里是比刚才更大的坚决。
只要那个人是他,无论他对她做什么,她都绝不后悔!
应衍眸底似有一丝挫败掠过,表情中不觉多了几分恼怒。
他站起身,背对着她说:“……不是什么女人我都会要的,姜芷萝,想成为我的女人,你还不够格!滚——在我让人哄你出去之前!”
说罢,他就上二楼去了,再不曾多看她一眼。
迟烈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流苏披肩,递给一脸颓然的姜芷萝,劝道:“姜小姐,你要不就先回姜公馆吧!等应爷的气消了,我再帮你劝劝他!”
话是这么说,但是迟烈比谁都清楚,应衍做下的决定,基本没有更改的可能,哪怕他出于盛怒之下,也不会有回旋的余地。
说要劝他的话,其实更多的是为了安抚姜芷萝。
姜芷萝摇头,“他是铁了心要赶我走,再怎么劝也不会有用的!”
她站起身,抬眼看向表情讪讪的迟烈。
“这里本就没有什么属于我的东西,我也没有什么可带走的,不劳下人收拾了,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下纸笔!”
“纸笔?”
迟烈心存疑惑,仍旧照办。
姜芷萝伏在茶几上,写下了一张欠条,拿起来递给迟烈。
“当初答应他换回我自由的三万块,他帮我还给赌坊的七万欠款,以及后来那支血玉木兰簪子的两万块,一共是十二万,这是欠条,以后我一定会分毫不差的还清。”
“这……”
迟烈一脸为难,“姜小姐,你这是何必呢?应爷又没说……”
“别人不说是别人仗义,自己却不能不记得,姜家现在的境况虽然大不如以前了,但还不至于沦落到欠钱不还的地步。”
姜芷萝把欠条硬塞到了迟烈手里,道:“我走了,你让他多保重。”
她大步走出客厅,走向大门的背影单薄,却极力挺直了脊背。
她知道应衍定然在二楼看着她,她不能让他小瞧了去。
应衍的确在看着她。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落地长窗前,目光始终滞留在她身上。
深秋的风裹挟了丝丝凉意,从窗棂的缝隙里钻进来,吹起了里层的白纱窗帘,也吹动了窗帘上的流苏摇曳。
应衍指间夹着一根香烟,缭绕的白色烟气模糊了他俊美的容颜,也模糊了他复杂的目光和沉郁的表情,只余下英俊而挺拔的轮廓。
迟烈敲门进来,手上拿着姜芷萝写下的欠条。
“应爷,姜小姐写了张欠条给您,说她欠下的十二万,以后会想办法还清。”
“应园不缺她那点钱。”
“我也是这么和她说的,可是姜小姐说……说……”迟烈支支吾吾起来。
应衍转头睨着他,“说什么?”
见他面色低沉,迟烈硬着头皮,把姜芷萝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低垂着头,生怕对上他阴鸷的眼。
“别人么……”他手上用力,碾灭了燃烧的香烟,沉声道:“既然她不肯领情,那就告诉她,十二万,连本带利,一分都休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