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月过去了,青州从深秋走到了初冬,天气变得愈发冷了。
随着冬日的来临,商铺的生意也变得越来越难做,而姜老爷的身体似乎也不太好,隔三差五的就要去趟医院,是以姜家生意上的事全都落在了姜芷萝肩上。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姜芷萝不是去各个商行视察生意,就是闷在书房里看账本,几乎已经到了足不出户的地步。
姜老爷原本挺希望她能经常在家里待着,毕竟他年纪越来越大了,身体也大不如从前,能享受这样天伦之乐的日子,恐怕也没有多久了。
然而姜芷萝真的每天待在姜公馆里了以后,姜老爷反而忧心了起来。
这天早晨,天空中竟下起了雪。
极小的雪粒像是从天上洒下的细盐,还不待落地就化没了。
饶是如此,对于很久没见过下雪的姜少杰来说,简直像是看到了多么神奇的事情,身上只穿了毛线衣,就不怕冷的跑到了院子里,欢呼雀跃起来。
凤姨太太手上拿着风氅,忙不迭的追了出去。
姜芷萝透过落地长窗,看着在院子里疯跑狂跳的姜少杰,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姜老爷放下手里的报纸,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目光若有似无的掠过姜芷萝微笑的脸。
“芷萝。”
姜芷萝收回目光,“嗯?”
“你是不是和应爷吵架了?”
姜芷萝脸上的表情一顿,继而恢复了正常,只是笑容终究多了一分不自然。
“父亲为什么这么问?应爷那样厉害的人物,我哪里就敢和他吵架了?”
姜老爷闻言,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你这是小孩子脾性,赌气呢!”
“我哪有?”
“在爹面前还嘴硬?”
姜老爷轻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芷萝呀,你是爹的女儿,有什么事还能瞒得过我吗?原来你三不五时的就往应园跑,在应园待的时间比在姜公馆都长,可是这一个月呢,你几乎就没怎么出门,更别提去应园了,还说不是吵架?”
姜芷萝用细瓷小勺搅着碗里的粥,语气里倒真有几分赌气的成分。
“哪里是我不去,分明是人家不欢迎我去,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瞧瞧,还说不是赌气?你呀,也是我把你惯坏了,对待旁人倒是温婉贤淑得紧,偏偏越是亲近的人,越爱对人家使小性子,应爷说到底是个有地位、有威望的人,还能总娇惯着你不成?”
“爹!”
姜芷萝不懂,她分明已经够懂事了,怎么听姜老爷说起来,好像她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知道她生气了,姜老爷摆摆手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年轻人的事还是交给你们年轻人解决吧!我老了,只管享清福就行了!”
吃过早饭,姜老爷由凤姨太太陪着,去附近的格林公园散步了。
姜芷萝仍旧闷在书房里,看她昨晚熬夜都没有看完的账本。
兴许是早上姜老爷的那番话,使得她怎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满脑子想的都是应衍。
他这一个月都在做什么?
他为什么不来找她?
他是真的打算……不要她了吗?
想到这里,姜芷萝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捂着脸自言自语道:“姜芷萝,你这样不知羞,他都说的那么清楚明白了,你还想着他做什么?”
楼梯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是高跟鞋踩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接着书房的们就被人推开了。
姜芷萝以为是凤姨太太,头也不抬的问道:“这么着急忙慌的,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回答,她抬起头来。
看清来人后,疑惑的目光被愈发的冷淡取代。
她靠在椅背上,语声里暗含嘲讽:“怎么?你还知道回来?还知道有这个家啊?”
姜芷希踩着高跟鞋走到她面前,目光里愤恨恨不得化成箭矢,在姜芷萝的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
“姜芷萝,你究竟想怎么样?是不是非要毁掉我的一切,你才会甘心?”
姜芷萝眸色阴沉,“姜芷希,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没有义务承担你毫无缘由的责备和谩骂,如果你继续这样无理取闹,请你出去!”
她不再理会姜芷希,继续埋头看账本。
姜芷希气的胸膛剧烈起伏,一把抽出姜芷萝面前的账本,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做都做了,还在我面前装傻,有意思吗?”
姜芷萝皱眉,不耐烦的说:“请你把话说清楚,可以吗?”
“好,说清楚是吧!”
姜芷希双手撑着书桌,满是愤恨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姜芷萝,质问道:“松本先生到底招你惹你了,你要让应爷那样对付他?”
应衍还在对付东瀛人?
姜芷萝抬眸看向怒容满面的姜芷希。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应爷对付松本健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哈!”
姜芷希笑了,笑得得意且幸灾乐祸。
“怎么?应爷不要你了?我就说嘛,应爷那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上你?他对你不过是玩玩而已,现在玩腻了,自然就丢了!他到底还是需要更高贵,更美艳的女人和他相配!”
姜芷萝冷眼看着她。
“说够了吗?说够了麻烦你出去,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姜芷希顿时心情大好,对于姜芷萝的冷言冷语,也就不那么在意了,好像应衍抛弃了姜芷萝,就会和她在一起一样。
“姐姐,你只管忙你的事情,至于应爷……我会替你接手的!哈哈哈哈!”
姜芷希得意地大笑,转过身,扭动着婀娜的身子,款款走出了书房。
她似乎又烫了更时髦的卷发,旗袍的开叉更是到了膝盖上方,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随着她走动的步伐风情款款。
上身罩了狐狸毛的皮草,看起来有一种不属于她年龄的妩媚和谲潋。
姜芷萝倒是不知,姜芷希什么时候这样喜欢穿旗袍了?
不过比起这个,她更关心的是应衍。
他这样不择手段的对付东瀛人,只怕会招来对方更加凶猛的反扑。
她不禁担心起他来。
姜芷萝拿起书桌上的电话,只要轻拨数下,就能接通应园,就能听到他久违的低沉嗓音,就能……犹豫再三,她还是把听筒放了回去。
她凭什么过问他的事?
她早已没了那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