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过午饭，陆秉初依言带着姜芷萝去了黑市。
汽车七拐八绕的，从繁华埠盛的新城区开到了破败萧条的老城区，最后在一处不起眼的弄堂口停了下来。
弄堂里空荡荡的，偶尔可见瑟缩在墙角的菜农，面前摆着两个大箩筐，箩筐里是一些青菜萝卜。
还有一个鞋匠的摊子摆在菜农旁边。
这样寒冷的天气，只怕不会有人出来钉鞋修鞋。
姜芷萝狐疑的看了陆秉初一眼，怀疑他带错了地方，这里怎么看都是一条普通的弄堂。
陆秉初却只是笑笑，牵了她的手，塞进自己大衣的口袋里。
冰凉的小手被他温暖的大手紧紧包裹，就连心上也似有暖流缓缓淌过。
“跟我来就是了！”
他带着她向前走，拐过逼仄的弄堂，很快便见到一条略宽的街道。
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上面放着各种寻常铺子里见得到或者见不到的瓷器、玉器还有珐琅纹的摆件，喧闹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想来这里就是所谓的黑市了，姜芷萝不禁露出惊喜的表情。
陆秉初把她带到了一个卖古玩首饰的摊位前。
摊位不大，只铺了一张平米左右的牛皮布，上面摆着红珊瑚珠串、流苏金步摇、银柄琉璃璎珞等老物件儿。
许是见姜芷萝和陆秉初衣着不俗，摊主知道生意来了，便殷勤的招呼道：“二位要买点什么？摆件还是首饰？”
摊主压低了声音，“我这儿的东西可都是真品，宫里流出来的，别处买不到！”
陆秉初没理会他，在摊子上挑挑拣拣了半晌，道：“老板，这些赝品就不要拿出来唬弄我们了，你要真心做生意，就给我们看点能拿的出手的东西！”
摊主见陆秉初是个识货的人，于是从脚边的包袱里掏出一个红匣子。
匣子是金丝楠木的材质，上面雕刻极精细的花纹，打开来会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盒子里放着一枚翠玉扳指。
扳指的材质极好，澄明剔透，没有一丝浑浊之感，的确算得上上品，只可惜并非是宫里出来的东西，顶多也就是亲王府或者哪个大臣家里的藏品。
“你觉得怎么样？可还喜欢？”陆秉初问姜芷萝。
姜芷萝心思不在这上面，只敷衍的应了一声，便起身向巷子里走去。
陆秉初也急忙起身跟上。
“哎，这扳指你还要不要了？要的话我给你算便宜点？”摊主在后面大喊。
姜芷萝一一看过那些摊位，视线最终停在了一个中年男人身上。
这个男人就站在墙根下，穿着破旧的夹棉袄，揣着袖子，头上戴着瓜皮帽，帽檐下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
他面前没有摆出摊位，就那么直愣愣的站着，像是纯粹为了晒太阳似的。
见到姜芷萝看过来，他问道：“太太要买东西？”
姜芷萝知道他是注意到她和陆秉初一起，所以误会了他们是年轻的夫妻。
姜芷萝也不解释，不答反问道：“……我瞧着你这里好像没什么能卖的啊？”
男人嘿嘿的笑了两声，“太太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你能说得出来，我保证能弄到手，就是价格嘛……”
“钱不是问题！”姜芷萝悄声问：“烟土，你可弄得到？”
男人闻言，谨慎的打量了她一番，而后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的伸出了两根手指。
这时，陆秉初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姜芷萝转头看向他，笑着说：“我瞧着这里也没什么值得买的物件儿，不如我们回去吧？”
陆秉初点点头，“好，听你的！”
姜芷萝挽着陆秉初走到弄堂口，正打算上车，突然“呀”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陆秉初急忙问道。
姜芷萝摸了摸自己细白的手腕，紧张的说：“我的链子不见了，明明就戴在腕子上的，这可怎么办呀？那可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你先别着急，兴许刚才掉在哪里了，我这就去找！”
姜芷萝抓住他的胳膊，“是那个湘菜馆！我刚才去了一趟洗手间，想来是洗手的时候，把链子摘下来放到洗手的台子上了！”
“那我们赶快过去吧！”
陆秉初打开车门，正要请姜芷萝上车，却见她露出呆呆的模样。
“丫头？”
“我好像又没摘下来，这样，你先去湘菜馆找，我在这儿附近找找！”
陆秉初面露迟疑。
这里是老城区，治安本就不太好，姜芷萝又是一个女子，留下她一个人，陆秉初着实不太放心。
“没事的，我会当心些的！”姜芷萝对他报以微笑。
“好吧！我快去快回，你不要走开太远！”陆秉初嘱咐道。
“嗯！”
等到陆秉初坐了汽车离开，姜芷萝才急急忙忙的折回黑市上，找到了刚才戴瓜皮帽的中年男人。
对方见姜芷萝去而复返，便知道这笔生意是做定了。
“太太想要多少？太多的不敢说，一斤两斤的绝对能弄得到！”
姜芷萝神色微敛。
大烟，荼毒了多少华夏人，又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归根结底就是有他们这些罔顾王法的人！
她的目光倏然凌厉，似是冰魄一般，让戴瓜皮帽的男人一惊。
“你…你不会是巡捕吧？”他颤声问。
瓜皮帽男人就是看对方是个女子，且生得肤色莹白，面容娇俏，断定她是哪个高门大户里的娇小姐，这才露了底，若对方是个巡捕……
姜芷萝见状，急忙敛了凌厉的神色，微笑道：“你放心，我和巡捕房没关系，我就是想从你这里买点东西，不过不是烟土。”
“不是烟土？”
那她这么来回跑了两趟，难不成是逗人玩儿的？
瓜皮帽男人顿时变了脸色，不高兴的说：“这位太太，我可没心思陪您开玩笑，您要是不买，就别挡着我做生意了！”
“谁说我不买？只怕我要买的东西，你未必弄得到！”姜芷萝道。
“哦？”瓜皮帽男人挑眉，精明的目光里流露出轻蔑，“那您倒是说说！”
“我要炸药……还有枪！”姜芷萝凝着他的眼，表情认真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