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隆冬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阴沉沉的云一层层压下来，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压抑和沉闷，但是随着春节的一日日临近，整座青州城都变得欢欣雀跃了起来。
长街两旁的店铺都挂上了红丝带和彩灯，街上的行人和车辆也比往常多了许多，应是忙着采购过年的衣服和用品。
学校也放假了。
放假后的几天，姜少杰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头做作业。
姜芷萝还以为他是想把作业先做完，好和其他的同学朋友什么的一起出去玩，谁料到姜少杰把作业写完后，竟来到前面的铺子里，帮她招呼客人。
也是年关将近，前来买成衣或者量体裁衣的顾客多不胜数，铺子里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忙得脚不沾地。
姜少杰生得漂亮，穿上一身格子西装，打上黑色的领结，活脱脱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十分讨人喜欢。
凡是来铺子里的顾客都会逗弄他。
姜少杰看似没什么心眼，却是明里暗里帮姜芷萝多卖出去了不少衣服。
眼看了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姜芷萝送走上午最后的一拨顾客，回头瞧见姜少杰坐在窗边的竹椅上，一副如临大赦的模样。
她不禁啼笑皆非。
姜芷萝走到姜少杰面前蹲下来，掏出手绢擦拭他额头鼻尖的汗珠。
“很累吧？”她闻声问。
姜少杰急忙摇头，“不累，我一点都不累！”
似乎生怕自己回答的晚了，姜芷萝就不让他在店里帮忙了。
姜少杰这样懂事，让姜芷萝在欣慰之余，又有一种难言的愧疚和心疼。
“少杰，其实铺子里不缺你帮忙的，你有空的话可以去找同学玩，看看书，读读报或者一起做游戏都可以……如果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尽管和姐姐说。”
姜少杰仍旧摇头，“我不喜欢和同学玩，我就喜欢和姐姐在一起！”
姜芷萝微怔，面孔顿时板了起来。
“少杰，你是男孩子，哪里能每天黏在姐姐身边呢？你总有一天要长大，要独自去面对这个世界的！”
姜少杰尚且年幼，听不懂姜芷萝说的大道理，但是从她的表情和语气里，他隐约猜到或早或晚，姜芷萝会赶他走。
这个发现，让他瘦瘦小小的身子颤抖了起来，眼泪从眼眶里涌出，大颗大颗的砸下来。
姜少杰突如其来的眼泪让姜芷萝无措。
她想替他揩拭眼泪，但是一想到他是男孩子，他以后有必须肩负的责任，姜芷萝就强迫自己狠下心来。
“哭什么？不许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知道吗？”
周妈瞧着心疼，想上前哄，被姜芷萝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她从来没见过自家小姐这么严厉的模样，顿时动也不动。
姜芷萝决绝转身，准备向后院走去。
突然，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衣摆，紧紧攥住。
她回过头。
姜少杰狠狠抹去了眼睛里的泪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她，怯生生的道：“少杰是男子汉，少杰不哭，姐姐别不要少杰……”
他声音里犹带了哭腔，甚至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却固执的不肯落下来。
姜芷萝到底心软。
她弯腰抱住了姜少杰，蹭着他被泪水浸润过的冰凉的小脸。
“对不起，少杰，你还是个孩子，姐姐不该这样严厉的要求你，可是…可是……”
在这样的乱世里，没有人会因为你是个孩子或是其他的什么，就会对你仁慈相待，生与死从来只是强者和弱者之间的抉择。
“荔枝，卖荔枝啦！新鲜又好吃的荔枝啊！”
叫卖声传来，只见一个穿着破旧夹袄，带着瓜皮帽的小贩肩上挑着一个扁担，扁担一头挂了一个箩筐，箩筐里是一串串红润饱满的荔枝。
许是走得累了，小贩在铺子前的台阶上坐下，把荔枝放到了一旁。
姜芷萝走出铺子，对正在歇息的小贩说：“这荔枝我全要了，你能帮我挑进后院里去吗？”
周妈一听，急忙拦阻：“小姐，使不得呀！这荔枝又不是时令下的水果，可贵得很，买下这么两大筐子，可得要不少钱呢！”
“周妈，大年下的难得高兴，买些新鲜玩意来吃，不妨事的！”姜芷萝笑道。
“可是……”
周妈还在犹豫，姜芷萝已经招呼小贩把荔枝挑了进来。
此时又有客人上门，周妈和田管家忙不迭的招呼去了。
姜芷萝让小贩把荔枝挑到了自己房间，顺手拿起几颗给了姜少杰，把他打发了出去。
姜少杰一走，姜芷萝立刻变了神色。
“东西都弄到了吗？”
小贩点点头，掀开了头层荔枝下面的纸板，露出了码放整齐的炸药。
另一个箩筐的荔枝下面则放了一把乌漆漆的手枪和一些子弹。
姜芷萝满意的点点头，把事先准备好的布包拿出来，给了小贩。
小贩掀开了格纹棉布的一角，见到了里面黄澄澄的颜色，又掂了掂分量，笑着收了起来。
前面铺子里，周妈刚送走客人，转头见小贩挑着荔枝，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
“穷鬼，说要买，挑了拣去就买了那么点……”
周妈一听姜芷萝没有全买，顿时放下心来，也顾不上指责小贩说话难听了，直接把他送出了门去。
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夕阳西陲，天色渐暗。
吃过晚饭，姜芷萝就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思考自己的计划。
她要在除夕夜送给东瀛商会一份大礼。
姜芷萝想清楚了，她短期内是没办法亲手杀死岩田臧的。
如今东瀛人在华夏各地燃起战火，南北政府虽然都在对抗东瀛人的侵略，但是北方内阁明显阳奉阴违，这场战争的情况不容姜芷萝乐观。
她害怕在不久的将来，岩田臧撤出青州或者东瀛人染指青州，那么她的报仇就会变得更加遥遥无期。
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姜芷萝等不了那么久了。
她要尽一切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杀死岩田臧，而炸药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
“岩田臧，你当初怎么杀死我父亲和凤姨的，我如今要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姜芷萝握紧了拳头，灯芒下的目光炯炯，冷如冰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