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萝把沈星堂轰到了隔壁,然后把自己和姜芷希的衣服换了过来,所幸她和姜芷希的身量相仿,衣服也能混穿。
换好之后,沈星堂过来替她盖上易容的面具,两个人就彻底调换了过来。
姜芷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尖尖的脸,精巧细致的五官在浓艳妆容遮盖下,仍旧难掩少女的明丽,当真是和姜芷希的脸如出一辙。
只唯一不同的便是头发。
姜芷希的是时下最流行的宫廷卷发,戴上缀了面网的黑色礼帽,显得神秘又高贵。
姜芷萝则是万年不变的长直发,一头青丝像极了上等的绸缎。
可是为了不露马脚,她硬生生的把那头柔顺的青丝烫成了卷发,就连理发的师傅都说,这么好的头发,烫掉就可惜了。
然而如今……
姜芷萝拿起桌上的剪刀,准备“咔嚓咔嚓”两剪子,把长出许多的头发剪了。
沈星堂却按住了她的手。
姜芷萝疑惑的看向他。
沈星堂微笑,拿过她手上的剪刀丢在一旁,“让我来试试!”
不给姜芷萝拒绝的机会,沈星堂径直站到她身后,修长白皙的手指灵活的游走在她乌黑的发间。
姜芷萝感觉到他指尖微凉,心中有一丝异样。
犹记得以前的年代,只有为人夫君者,才能给自己的妻子描娥眉、理云鬓……
姜芷萝暗叹自己到底不是新式的女子,骨子里仍旧保守的很。
她甩掉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抬眼看向镜子里。
沈星堂已经帮她绾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几乎看不出来原本头发的长度,只显得她墨发雪肤,修长的颈子纤细白皙。
沈星堂按上她的肩膀,和她一起看向镜子里足以以假乱真的人儿。
“你瞧着这样可好?”沈星堂问。
姜芷萝点点头,“……他们大约是分辨不出来的。”
她站起身,拿过姜芷希的白色皮质小包,目光莹然的望着沈星堂。
“我们是朋友,对吗?”
沈星堂知晓她的言外之意,点头道:“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向应哥透露一个字的!”
姜芷萝笑了。
她顶着姜芷希的脸,乍一笑起来,看着有些诡异。
然而看久了会发现,她的笑意是从眼底流泻出来的,像是簇簇繁花在刹那间盛放,乱花迷醉了看客的眼,让人心头只余赞叹和惊艳。
“谢谢!”她道。
姜芷萝用布重新将骨灰坛包好,转身走出了包厢。
她的脊背挺直,步伐缓慢而优雅,但是在沈星堂看来,却莫名的像极了英勇赴死的战士。
姜芷萝来到等候姜芷希的汽车前。
司机不疑有他,恭敬地打开车门,请她坐了进去。
汽车发动,缓缓驶离茶楼。
姜芷萝透过车窗玻璃,看向站在茶楼门前一身铁灰色西装的男子。
寒风呼啸而过,掠起了他宽大风氅的下摆,他落寞的像是茫茫荒原戈壁上一株踽踽生长的白杨。
姜芷萝收回视线,抱紧了怀里的骨灰坛。
她此去不为求死,只为报仇!
看着汽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拐角处,沈星堂抬眼看向天空。
冬日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尘土,只能依稀看到太阳微弱的光芒。
道路两旁的枯树虬枝向天空中伸展。
店铺的霓虹招牌没有亮着灯,看着有些灰败。
“为什么……”
其实一开始,沈星堂就很想问她,问她为什么会找他帮忙?
但是他没有问。
他想等到姜芷萝回来以后再问,仿佛这样就能给她义无返顾的冒险增添些生机似的。
汽车很快抵达株式商会,门前的守卫照例让他们停车,接受检查。
守门的人似乎认识姜芷希。
车窗玻璃要下来,留着丹仁胡的东瀛人凑过来,殷勤的打着招呼:“希子小姐回来了!”
姜芷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东瀛人的目光缓缓移到她怀抱的布包上。
“希子小姐这拿的是什么东西啊?”
“家母的骨灰。”
“骨灰啊!”
东瀛人拉长了语调,似乎并不完全相信姜芷萝的话。
姜芷萝这才轻抬起眼皮,红红的眼睛似乎刚刚哭过。
她主动把包裹的布解开,露出里面的骨灰坛,睇着东瀛人问道:“怎么?山田君难不成需要我把骨灰倒出来,让您好好查验一下吗?”
说罢,姜芷萝便掀开骨灰坛,里面的骨灰被从车窗里吹进来的风扬起。
被称作山田君的东瀛人立时打了个喷嚏,连忙摆手道:“盖上,快盖上,骨灰这种东西哪里能轻易沾上身的?多晦气!”
姜芷萝依言盖上了骨灰,继续面无表情的端坐着。
山田君挥手放行。
汽车缓缓驶了进去,在一整排环形的庭院入口处停下。
姜芷萝下了车,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个庭院。
株式商会的建筑风格是偏中式的,没有两三层的洋房,只有一层平平的厢房,相对于欧式的华丽,这里面的房屋显得古朴而陈旧,反倒有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味道。
根据沈星堂提供的消息,姜芷希的房间应该在入门处右拐的厢房。
姜芷萝抬脚迈上木制的台阶,走进了正堂。
正堂里,正对着门口的墙上挂了一个大大的旗,白色的底色上红色的圆鲜艳似血。
旗子两边则放着兵器架,上面毫无疑问是东瀛人的武士刀。
再往前就是一个矮榻,东瀛人喜欢盘腿或者跪坐。
姜芷萝观察完毕,转身向姜芷希的房间走去。
“站住。”
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姜芷萝的身体瞬间僵直了起来。
她转过身,看到了穿着东瀛传统服饰的岩田臧。
岩田臧似乎喝了酒,走路的时候脚步虚浮,浑身弥漫着酒气。
姜芷萝垂眸不语,等待对方先开口。
岩田臧摇摇晃晃的走到她面前,铁钳般的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姜芷萝看着他。
“松本君死了,你还有心思打扮得这么漂亮,是想给谁看啊?”
姜芷萝抬眸对上岩田臧略显浑浊的双眼,冷笑道:“死的人已经死了,可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不是吗?”
岩田臧摇头,“不对,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要替他报仇!松本君不能白白死去,我要让应衍给他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