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以后,姜少杰和骆家的双胞胎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扑蝴蝶。
姜芷萝和宋淑娟还有周妈一起,搬了几把小藤椅,坐在草坪上一边聊天,一边晒太阳。
春日的太阳和煦温暖,洒在人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
聊了没多久,欢欢便窝在宋淑娟怀里睡着了。
被这暖和的太阳光一晒,姜芷萝也有些昏昏欲睡,索性大家都回房午睡去了。
姜芷萝到底还是惦念那两个孩子。
就算是在睡梦中,她还是会想起他们空洞而茫然的眼睛,他们骨肉如柴的身躯小小的,饱经生活的摧残和磨难。
姜芷萝翻了个身,醒了过来,枕巾湿濡濡的,浸了泪。
她看着侧身倚在旁边的应衍。
“我想去一趟福利院。”
骆家华下午没事,便自告奋勇充当司机,开汽车带他们过去。
路上,他一说起夜校的同学,和今天上午的游行,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在这种国家危难的时刻,每一个华夏人都应该站出来,也许一个人的力量很渺小,一群人的力量也不够强大,但是当我们所有人都团结起来的时候,就一定会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就能够把东瀛人赶出我们的土地!”
他仍旧那副激昂的调子,脸上浮现出蓬勃的朝气。
姜芷萝觉得很欣慰。
不管怎么样,骆家华已经不是原来沉默内敛的少年了。
他现在有自己的信念,有自己的追求,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就足够了。
汽车很快抵达福利院。
福利院是在西郊的一所教堂里,是由天主教会承办的,政府每年都会给这里拨付经费,另外还有一些本地商人和洋商捐款赠物。
教堂里只有一个神父和两个修女,以及一群因为战乱失去了父母,无家可归的孩子。
姜芷萝向约翰神父说起了那两个孩子的事情。
约翰神父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应太太,不是我们不肯接受那些可怜的孩子,他们也是主的孩子,理应受到主的庇佑,但是这些年来,政府对这里的拨款越来越少,战争一打起来,商人们的生意不好做,给我们的捐赠也就没有了!”
约翰神父引着姜芷萝和应园向教堂后院走去。
后院的空地上有不少的孩子在玩耍,你追我赶的跑来跑去。
“如今福利院也是举步维艰,修女们有时候都剩下自己的口粮,来喂饱这些孩子们!我们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就算把他们接过来,也只是一起挨饿罢了。”约翰神父叹息道,面色沉重。
姜芷萝回头看向应衍,后者会意的拿出一个牛皮纸的袋子,递给约翰神父。
“这是我们给福利院的捐赠,也许不太多,但是够孩子们吃喝一阵子了,还望神父能够给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约翰神父点点头,“应先生,应太太,你们太善良了,主会保佑你们的!”
姜芷萝笑了笑,让骆家华把买来的东西拿到后院,分给玩耍的孩子们,都是一些玩具点心之类的小东西。
她对约翰神父说:“神父,我以后每个月都会过来,如果你们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让人去姜公馆找我!”
“好的,应太太慢走。”
姜芷萝略略颔首,同应衍一起离开了福利院。
他们没有立刻上车,而是沿着福利院门前宽阔甬长的马路,缓步走着。
马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法国梧桐,淡金色的阳光被繁密的枝叶筛过,在地上映照出斑驳的光和影。
应衍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心里有没有好受些?”他平静问道。
姜芷萝点点头,侧眸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心里不好受?”
“你是我的妻子。”应衍道。
虽然他们没有相濡以沫几十年的经历,但是应衍自认为他了解姜芷萝。
从离开那条街道,回到姜公馆,到吃午饭、睡觉,她眉间似乎总笼罩着一块化不开的忧愁。
应衍就猜到,她心里有事,她在记挂那两个孩子。
如今不管如何,总算给他们找到了一处栖身之所,姜芷萝总算可以放心了。
“我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不知道能支援他们多久?”
姜芷萝回握应衍的手,语气里有难掩的无能为力,“或许等战火一旦蔓延到青州,我们自己都自顾不暇了!”
届时,福利院的孩子又该何去何从呢?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过好当下!”应衍道。
他总有办法解决让姜芷萝一筹莫展的问题。
翌日,青州的报纸就登出了应衍和姜芷萝去福利院的消息。
应衍的行动一直是青州黑白两道的风向标。
他带着自己的新婚太太去福利院,一方面彰显了他的仁慈,另一方面又抬高了姜芷萝的身份。
一时间,为了彰显自己也好,为了借机拉拢姜芷萝也罢,各家各户的太太小姐们也纷纷向福利院捐钱捐物。
她们甚至还组织成立了济安协会,号召众人为流离失所的孩子捐善款。
她们邀请姜芷萝加入,并担任协会的委员。
姜芷萝推辞不过,只好答应。
“什么委员?说不好听了,还不是让你多出些钱,替她们博个美名?”
白茶夫人不以为然,懒洋洋的倚在沙发上,手里端着花纹繁复的茶杯,杯子里是香味浓郁的波兰红茶。
“只要能花到那些孩子们身上,多少都没关系。”姜芷萝微笑道。
白茶夫人嗔了她一眼,叹道:“你呀,就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若换做以前的深宅大院,你估计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姜芷萝被她的话逗笑了,咯咯咯笑个不停。
“对了,明儿晚上那济安协会的立会仪式你会去吧?”白茶夫人问。
姜芷萝点点头,“要去的。”
她有一点不明白,立会仪式居然在傅公馆召开,据说宴会也是傅太太主办的。
她居然会不计前嫌的邀请姜芷萝,还真是稀奇。
“那位傅太太不是一直因为她女儿的事,对你耿耿于怀吗?怎么的,这样公然邀请你,该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白茶夫人也深有同感的说。
姜芷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小心些就是了!”
“嗯,小心无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