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萝料想的没错,对方的目标果然是她,而她也的确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
周围是漆黑的如墨色般浓郁的夜,脚下是泥泞不堪的道路,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拼了命的向和奶娘相反的方向跑去。
生死关头,人的感官仿佛都放大了。
姜芷萝仿佛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子弹破空而来,射进泥地里的声音,以及风刮过耳畔的“呼呼”声。
此时此刻,她唯一的念头只有跑!
尽管大部分的火力都集中在了姜芷萝这边,但是仍旧有人注意到了偷偷向西方逃去的奶娘,并且把枪口对准了她。
姜芷萝只来得及听到一声尖叫,回头看时,却只能捕捉到一道跌进青江的身影。
那一瞬间,她仿佛被人点住了穴道,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下一刻,沉寂的夜里便响起了她撕心裂肺的喊声——“冬儿!”
姜芷萝拼命地向青江边跑去,脚下一个踉跄,便跌扑进了泥泞的江畔,身上脸上满是泥水,而她兀自朝江水里伸出手。
“冬儿!冬儿!”
她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却只能看到翻滚的江水,似有吞噬万物的气势。
子弹射中了她的肩膀,姜芷萝也恍若未觉,只怔怔的望着波涛汹涌的江面,泪流满面。
就在这时,另外有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接着便是有人中枪倒地的声音传来。
大约是救兵来了。
“冬儿!”
姜芷萝嘴里呢喃冬儿的名字,拖着受伤的身体在泥泞里匍匐前行。
就在她爬到江边,准备跳进江水里去的时候,一只纤瘦却有力的手臂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拉了起来。
姜芷萝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大而漆黑的眼。
那双眼的主人脸色苍白,身材瘦削。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去救冬儿!我要救我的儿子!”姜芷萝歇斯底里的挣扎道。
樱井岚望了一眼翻滚的江水。
“……来不及了!”
不要说一个才满周岁的孩童,就是一个不谙水性的成年人,掉进这样风大浪急的江水里,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樱井岚不顾姜芷萝拼命的挣扎,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一遍遍的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姜芷萝仿佛听不到樱井岚的话,只一味的道:“……我要救冬儿!我要救冬儿!冬儿!”
樱井岚无奈,只好将她打晕了!
他把姜芷萝安置在了朝阳饭店的顶层的客房,派了许多人严密保护,又让人去请了医生过来替她治伤。
被请来的医生是济慈医院的林大夫。
“……冬儿…不要…冬儿……冬儿!”
哪怕是在昏迷中,姜芷萝嘴里仍旧念念不停。
林大夫也算和姜芷萝有些交情,见她这副模样,不禁心疼起来,手上取子弹的动作愈发轻柔了起来。
饶是如此,他还是弄疼了姜芷萝。
姜芷萝自昏迷中醒来,一眼就看到了年轻大夫清秀的脸庞。
“林大夫……”她沙哑着声音道,作势便要起身。
林大夫一边替她包扎伤口,一边皱眉叮嘱:“你先别说话,也不要动,等我把伤口包扎好了再说。”
“冬儿呢?我的冬儿呢?”姜芷萝痴痴地望着他问道。
林大夫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出那个残忍的事实。
见到他沉默,姜芷萝无力的躺回床上,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流进了发间。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苍白如纸。
“我的冬儿……没有了么?”
林大夫手上的动作一顿,许久后方道:“应太太节哀。”
姜芷萝没有说话,只紧紧闭着眼。
林大夫见状缓缓退了出去。
樱井岚就在外间的客厅。
见到林大夫出来,他起身迎上前:“怎么样?她的伤……要不要紧?”
“子弹打在了肩胛骨上,并没有伤到要害,不过还是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这期间千万不能剧烈运动,否则伤口很难愈合。”林大夫道。
“我记住了,多谢!”
樱井岚让人送走了林大夫,自己放轻了步子,走进卧室。
姜芷萝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能听到她极轻微的呼吸,樱井岚还以为她已经死了。
不过有时候,心死比身死更可怕。
樱井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抚姜芷萝的丧子之痛,或者说此时此刻,无论什么样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默默的走到床边坐下,静静的望着她。
这时候,有人在外面禀报:“樱井总长,应署长来了!”
樱井岚下意识的转头看姜芷萝,却见她偏过了头,嘴唇抿得死紧。
他起身走出了卧室。
应衍站在客房外面的走廊里,见到樱井岚出来后,他开门见山的说:“芷萝在里面吧?我要见她!”
说话间,他便要进入客房。
樱井岚伸手拦住了他。
应衍皱眉,“樱井总长这是什么意思?您别忘了,姜芷萝是我的太太,难道我连见她的自由都没有吗?”
“姜小姐正在休息,不宜见客,而且……她未必会想见你。”樱井岚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应衍沉声质问。
樱井岚直视应衍愤怒的双眼,语气平静的道:“我什么意思,应先生难道不知晓吗?如果不是你要强行把姜小姐送走,她怎会遭到偷袭和暗杀,冬儿少爷更不会……”
“你的意识是我把他们害成这样的吗?”
应衍气急,一把揪住樱井岚的脖领,怒极道:“樱井岚,你别忘了,姜芷萝是我的妻子,冬儿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害他们?”
“八嘎!”
守在房门两旁的东瀛士兵立刻拿枪对准了应衍,并且上了枪栓。
应衍狠狠地甩开樱井岚,眯起眼道:“樱井先生,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少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哼!”
他冷哼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樱井岚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皱的长衫,望着应衍的背影,露出了嘲弄的笑。
应衍冲进卧室,首先看到了没来得及收拾的铜盆,里面的大半盆水杯鲜血染成了红色,就连浸在水里的白毛巾也是一片鲜红。
他的心不可抑制的抽痛了一下。
“芷萝……”应衍轻唤。
姜芷萝躺在床上的身子轻颤,忍痛侧过身背对着他,道:“你走,我不想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