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井岚站在铺了复古印花地毯的走廊里,隔着一扇紧闭的客房门,听到里面传出姜芷萝压抑着愤恨的咆哮。
“应衍,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不要再见到你!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呐!”
应衍站在床边,任由姜芷萝扑过来,疯了一样撕扯他的衣服,而他却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石像。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送我们走?现在好了!冬儿死了!他死了!你开心了吗?你高兴了吗?”
姜芷萝一边捶打应衍,一边歇斯底里的谩骂。
直到她渐渐放慢了动作,应衍才伸手把她紧紧抱住,温言软语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只求你别伤害自己……”
他抬起姜芷萝的脸,粗粝的手指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目光落在她的肩膀。
由于刚才激烈的动作,姜芷萝刚刚包扎好的伤口重新撕裂了开来,鲜血浸透了纱布,在她月白色的睡衣上泅开妖冶的血花。
“芷萝,我们回家好不好?嗯?”应衍心疼道。
“回家?”
姜芷萝扬头望着他,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充斥了悲伤和迷茫。
她忽的笑了,笑的凄凉,像是一朵开到荼蘼的花。
她推开应衍,跌回床上。
“……冬儿没了,我哪里还有家?”
“不是的,只要你还在,我还在,家就在!孩子……我们以后会有的!”
应衍在床边坐下,试图安抚姜芷萝,却被后者避之不及的躲开了。
她怔怔的望着他:“孩子会有的?呵,就算有再多的孩子,也都不会是我的冬儿了!应衍,我们结束了!”
“芷萝!”
姜芷萝缓缓转过身,双手抱膝,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背对着应衍道:“你走吧!我一刻都不想再见你,因为每看到你一次,我就会想到我无辜枉死的孩子,我就会更加恨你一分!”
应衍身体一震,看向姜芷萝的目光被绝望填满。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许久后方一言未发的转身离开了。
姜芷萝听到房门开合的声音,泪水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流进了嘴里,是咸咸的苦涩。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床边趴着一个人。
是樱井岚。
他头枕着手睡着了,另一只手则紧紧的握着她的。
姜芷萝稍稍一动,樱井岚便醒了过来,温柔的问:“你醒了?肚子饿不饿?我让人煮了粥,这就端过来!”
说话间,他便转头向门外唤道:“来……”
姜芷萝制止了他,“不用了,我没胃口。”
“多少吃一点吧!这样你身上的伤才能好得快些!”樱井岚放软了语气,甚至有些祈求的意味。
见姜芷萝不再反对,他急忙让人把粥端了过来。
瞧着樱井岚眼底的乌青,姜芷萝道:“其实你不用一直守在这里的,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不堪,我可以……”
樱井岚握紧了她的手,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是我不放心你!”
姜芷萝吃过粥后,便又躺下睡了。
樱井岚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七八点钟。
一天的忙碌又要开始了。
他悄悄出了门,吩咐守在门外的东瀛士兵说:“保护好姜小姐。没有我的准许,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她!”
“是!”
虽说是睡下了,可姜芷萝却睡得并不安稳。
她在梦里见到了冬儿。
小小的孩子浑身是血,向她伸出同样染血的手,咿咿呀呀的似乎在说着什么。
姜芷萝知道,冬儿是在埋怨她,埋怨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埋怨她丢下了他。
“冬儿,对不起,娘不是故意的,娘不是故意的……”
姜芷萝哭着哭着,便醒了过来。
门外传来争吵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有些熟悉。
“……我只是想探望她,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就算报告给樱井总长,他也没理由阻拦我!”
“对不起,陆市长,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姜芷萝拖着受伤的身子打开门,果不其然见到了一身笔挺西装的陆秉初。
“怎么回事?”她问。
陆秉初一眼就注意到她苍白的脸和肩上的伤,既震惊又心疼的道:“丫头,你受伤了?你竟受了这样重的伤!”
姜芷萝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看了看守卫左右的东瀛士兵。
“让他进来吧!”
东瀛士兵互看了一眼,均露出为难的神色。
姜芷萝见状板起脸,“怎么?难不成需要我向樱井总长请示吗?”
听到樱井岚的名字,二人立刻垂下头,同时拿开了交叉挡在陆秉初面前的步枪。
姜芷萝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抬脚向里面走去。
陆秉初急忙跟了进去。
及至走进了里间的卧室,陆秉初才道:“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遭到暗杀呢?不管是什么人做的,他们就算要暗杀,也该暗杀姓应的才对!怎么能对妇孺下手呢?”
姜芷萝在沙发上坐下,抬眼看向表情急切的陆秉初。
“如果陆市长只是来好奇这个的话,恕我无可奉告。”
“不,我关心的是你!”
陆秉初走到姜芷萝面前,“丫头,既然姓应的保护不了你,那就让我来保护你好了!我看这朝阳饭店也算不得什么安全的地方,不如你到我那里去住可好?”
“你觉得我如今……还在乎生死吗?”姜芷萝问。
“我……”
作为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也许此刻的她更想同赴黄泉。
陆秉初无奈的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若不愿,我不勉强你便是。”
他矮下身体,强行握住了姜芷萝的手,表情认真道:“丫头,我希望你记着,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我一直都会在!”
说罢不等姜芷萝开口,他便松开她的手,起身大步向外面走去了。
朝阳饭店顶层的另一间客房里,樱井岚摘掉头上的耳机,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脸色阴沉的可怕。
“总…总…总长?”旁边的下属小心翼翼的开口。
樱井岚瞥了他一眼,冷声道:“继续监听,不管谁再同她说过什么,都一句也不能放过!”
“是!”
樱井岚缓步踱至窗前,外面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丝毫看不出昨夜的疾风骤雨,以及掺杂在其中的血腥和杀戮。
看来我要当心的,不止是应衍一个人——他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