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清清红着脸:“你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舒岚出去买菜了,要不,等她待会儿在厨房里忙着做饭的时候……我们再溜出门去。”
陆昕裴坐在床沿上,几分玩笑似地看着她:“你确定?你外头的厨房,可是半开放式的。”
她一时又窘了,厨房不行,舒岚总要上洗手间吧!大不了,她找个借口把她引到另一个房间里,他趁机一个人偷偷先溜出去,她再找机会出门。
“而且,要是我不小心咳嗽一声,或者手机突然响了,那你岂不是就当场露陷了?
郦清清更窘了,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打趣她,好像他自己不尴尬似的。
她想了一下:“那我们现在就出门,去外面吃饭,然后我再送你去机场。”
陆昕裴眉眼含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就这样出门吗?”
郦清清楞了一下,意会过来之后,恨不能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永生永世都不出来。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脸皮仿佛只在这一个上午就锻炼得比城墙还厚了。
所以,才能面不改色地在他笑意不明的注视中,镇定自如地转过身去,三步并作两步直冲到衣橱跟前,拉开柜门动作敏捷地扯下一条长裙,胡乱裹住一件内衣,一言不发地逃了出去。
真是欲哭无泪!
她可以借穿舒岚的T恤和裤子,总不能借她的Bra吧!何况,两个人的尺码也不一样。
天知道她有多难为情!
换好了衣服,她实在不敢再磨蹭耽搁了,一咬牙一跺脚,拉开房门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陆昕裴正等在客厅里,见她出来,微笑着问:“车钥匙带了吗?”
她朝沙发上看了一眼:“在包里。”
他走过去替她拿起包:“走吧!
到了停车场,她的一颗心才算真正放了下来。
陆昕裴坚持不让她开车,说机场因为航站楼扩建,有几处路段都在进行拓宽整修施工,路况车况都比较复杂。
不仅如此,他正打算安排一名司机提前赶到机场,等他们到了,再开她的车送她回来。
郦清清只觉得小题大做,连忙开口拒绝,她自己开车完全可以。
两个人正说着,舒岚的电话来了。
她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搬出郦冒勋临时找她一起吃饭这个借口。
挂了电话,她迟迟不敢去看陆昕裴的表情,却忽然想起了秦长军的事,或许正好可以问问他。
“陆老师,有个情况,我想问问你。”
陆昕裴转头看了她一眼:“你说。”
然后郦清清就把秦长军目前的状况告诉了他。
“是哪家事务所?”
“这个……我要问问舒岚。”
陆昕裴“嗯”了一声,侧目看了她一眼:“以秦长军的资历,应该接触不到项目的核心。你先问清楚是哪家事务所,我再去了解。”
“好,我现在就发信息给她。”
过了一会儿,陆昕裴问:“舒岚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提前赶回来的?”
郦清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嗯!她担心好几天了。”
“只要秦长军没做过,就不会有问题。目前这个阶段,应该就是配合调查,走程序。”
听他这么说,她多少更放心了一些。上午舒岚虽然没有明说,她也能一眼看出她的焦虑来,对一个刚刚踏入工作岗位的毕业生来说,被莫名其妙地牵扯进这样的恶劣事件,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她虽然对他们那个领域不甚了解,但是财会专业,一向来最重视从业人员的严谨和操守。即便整件事,秦长军事先事后都是毫不知情,但是被停职协助调查,会不会对他日后履历的纯净度有影响?
关于这一点,她并没有开口问陆昕裴的意见,想必问了也得不到确切答案。现在,他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过了一个十字路口,红灯转绿,车子缓缓启动,陆昕裴转头问她:“你们女孩子有一个词,叫做闺蜜。你和舒岚算闺蜜吗?你们两个人是怎么好起来的!”
郦清清浅浅一笑,很快记起了大一军训的时候。
T大有专门的军事化训练基地和学员宿舍,就在市郊,每个班级的新生会分批进行三天两夜的封闭式训练,美其名曰实地体验部队生活。在那里,她和舒岚被分到同一个寝室,做了一回上下铺。
在学校正常训练的时候,就有一帮女生争先恐后地想尽各种办法接近教官,求指导,明里暗里的出头风,图表现。只有她和舒岚,该乘凉乘凉,该睡觉睡觉,规规矩矩地练习叠被子,不逞强也不装柔弱,绝不抢着给教官多刷一次碗,也绝不自作孽的主动要求加操!
课间休息,两个人也因为跟其他女生格格不入,有意无意地碰到过几次,多少有了几分点头之交。
到了基地的第一天晚上,她因为实在没办法忍受公共澡堂,更没办法忍受不洗澡,所以一个人磨蹭到了将近熄灯时分,才不声不响地偷偷溜了出去。
训练了一整天,同寝室的几个女生一早就累趴了。她的床是下铺,又离门口最近,本来她以为自己一进一出不会太惹人注意,却没想到舒岚悄悄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当时她正要穿衣服,门口传来隐约的敲门声,有人小声叫她的名字:“郦清清?”
……“郦清清,我是舒岚,我可以进来吗?”
她连忙穿好衣服去开门,各个寝室都熄了灯,走廊上的灯也熄了。整个学一区,只有浴室门口亮着一盏暗黄的钨丝灯,洗澡的时候,她一直是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亮的。
轻手轻脚地拉开了门,舒岚站在门外一脸心知肚明的笑:“我来给你送吹风机!”
她心中感激,由衷地一笑:“谢谢你!”
舒岚抬脚走进来:“听说你是我们班所有女生里头年纪最小的一个,想不到你胆子还挺大!”
她深表无奈:“本来想将就一晚上,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汗味。”
那天夜里,舒岚一直等她吹干了头发,又帮着她大致收拾了一下浴室,两个人才一起偷偷摸摸地返回了寝室。
郦清清回想着当时的情形,黑灯瞎火提心吊胆的,舒岚一边帮她照亮,一边还要帮她放哨。已经过了洗漱时间,被教导员逮到,可是要连累其他学员一起受罚的!
她嘴角含笑,始终不太好意思直接把这件窘事说给他听,只郑重地说:“舒岚是一个内心特别热情的人,对朋友,对爱情,对生活,都是如此!”
陆昕裴侧目看了她一眼:“你也一样!”
……“所以你们能做好朋友!”
工作日的正午,路上不算拥堵,车子也开不快,翠古路上的红灯一向多,周边商铺林立,街面上的人行横道又多。在陆昕裴低头看了第二次手表以后,郦清清开口提议直接去机场,在机场的餐厅简单吃一点。
陆昕裴笑了一下:“还有时间!早餐你就没吃好,午饭一定要好好吃!”
郦清清心里其实是欢喜的,一边又安慰自己,还有两个多小时,应该足够了!
餐厅的环境极佳,三五张双人餐位临窗而设,高出了大厅地面一个台阶,偏于一隅反而更加引人瞩目。尤其临窗一道潋滟的水流,潺潺如瀑帘,轻盈的薄纱掩映出一片朦胧的水光,十分美丽!
看起来,他事先订好了位置。
入座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惴惴,会不会太惹人注目了?
陆昕裴似乎心情很好,侍应生很快过来招呼,坐下来不到五分钟,几道菜陆续端了上来。
连菜也是他事先点好了的?
菜色清淡,吃口一流,陆昕裴吃东西专心又斯文。倒是她,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在郦清清忍不住抬眼看了他第三次之后,陆昕裴终于笑着开口了:“你心里想的问题,待会儿上了车再告诉你。现在,你乖乖吃饭!”
她言不由衷地“嗯”了一声,在他略带宠溺的眼神中低下头去,默默舀了一勺汤到面前的小碗里。
“小心烫!”
她面不改色的又“哦”了一声。
再回到车上,还不等郦清清开口,陆昕裴就抢先坦白了:“我们是餐厅午市的最后一桌客人!”
她的猜测果然没有错:“你包下了整个餐厅?”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出门的时候。”
“你应该没有看到临时公告牌吧?”
“的确没有!”
陆昕裴表示疑惑:“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郦清清只觉得心中复杂:“疑点太多了!最直接的两件事,第一,你没有买单。第二,出门的时候,门口另外两桌客人看我们的眼神。”
那两桌客人,也是整个餐厅除了他们之外,仅有的两桌客人。
以那间餐厅的地理位置和格调,这种现象绝对是不符合常理的。
说完,她低下头默了半晌儿,正要再张嘴,却被陆昕裴打断:“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想多给你一点儿体验!或者说,我想和你多做一些正常情侣交往的时候,会做的事情。”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说:“清清,如果今天这件事令你不愉快,我向你道歉!”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很害怕听到他说对不起。他并没有真的做错什么,却因为太想照顾她方方面面的情绪和感受,一再的在她面前示弱,太过小心翼翼,太过瞻前顾后。
没错,在他之前,她的情感经历的确是一片空白。但这并不表示,她一定拥有着一颗易碎的玻璃心,当初她的那一句“我等你”,也绝非是不谙世事的心血来潮。她心里很清楚,感情这种事,原本就是两厢情愿的。
她不会提无理的要求,更不需要他处处放低姿态!
郦清清抬起头目视窗外,车子已经开上外环线,前方路面上,尾气氤氲出一片虚幻的白色热浪,车内冷气咝咝。第一次,她开口叫他的名字:“陆昕裴,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