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清清低头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脚背,陆昕裴的一双鞋子也在她的视线之中,他们之间已经近在咫尺,而她的声音细若蚊蝇:“陆老师,我……进去换一身衣服。”
话音未落,刚一转身立即被一双手臂捞了回来,陆昕裴从背后环抱住了她,将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清清?”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一只动听的低音炮。
她心中一阵紧张,不由自主地缩了手脚,任由他抱着,不敢转身,更不敢轻举妄动:“什么?”
陆昕裴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附在她耳边说:“可以吗?”
有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脖,他的唇瓣几乎触到了她的耳廓,那种轻柔的触感令她身心一颤,仿佛全身肌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微微发抖,一颗心却如小鹿一般乱闯乱撞。
从情感上,她并不讨厌他的靠近,他身上的气息,他的怀抱。不仅不讨厌,甚至还有一种隐约的期待。可是,她又没来由的害怕,这种感觉就像是对某个未知领域的一种天生的敬畏,一种本能的犹疑。
郦清清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只怕连呼吸也跟着乱了,他在问她什么?他在说什么?
不等她再多想一秒,陆昕裴已经将她整个身子扳正了过来,他的双手轻轻移至她腰间,稍一用力,就将她正面收置于胸前了。鼻息之间,一双漆黑而幽亮的深眸,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他的眉眼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他的下巴离她那么近,然后就是他的唇了。
也许,他只是想要吻她而已,现在还是大白天……
也许,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
也许……
就在陆昕裴的唇刚刚触碰到她唇瓣的时候,门铃响了。
突兀的响铃,将原本就心虚至极的两个人生生打断。来不及感受那不可思议的柔软,来不及停留,陆昕裴身形一顿,蓦地睁开了眼睛,率先离开了她的唇。
距离一拉开,郦清清的脑子也即刻清醒了,舒岚,这个时候,除了舒岚,不会有别人。
天!现在这种情况!
门铃还在响,又不能假装她不在或者她还没睡醒,舒岚知道密码,再不开门,也许她就会自己启开了密码,推门而入。
怎么办?怎么办?
她一脸惊慌失措,看看陆昕裴,又看看门口,只能用口语说……是舒岚,舒岚。
相比之下,陆昕裴倒是镇定许多,只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指了指左中右,同样对她做着口型……哪间?
郦清清瞬间领悟,一边对着左边的那个房间打手势,一边上前挡在了门口。
开门之前,她还忍不住朝自己的房门口望了一眼,确定陆昕裴已经躲进去将房门虚掩上了,才去拉门把手。
门外,舒岚一脸笑意:“清清,吵醒你了吧,我给你带了早餐上来。”
郦清清极不自然地掩着嘴说:“嗯,好困啊,早餐我就先不吃了,我还想再睡会儿!”
舒岚进了门,拎着手里的袋子直接往厨房那边走:“那怎么行啊,你还是吃点吧!饿着肚子怎么睡得着,再说这都快十点了,你还不如干脆起来,大不了待会儿午觉多睡一会儿!”
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取出了一杯豆浆,一杯酸奶,还有一块红枣糕,一个水煮蛋。
其实,她还真饿了,可是这会儿,她哪有心思坐在外面吃早餐!房间里,陆昕裴只怕是又尴尬又无聊,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坐着,还是站着。她房间里来来去去就只有一张床,一面落地衣橱,一组梳妆台,沙发和桌椅都没有。
梳妆台的位置不好,几乎正对着房门口,他现在不会就坐在她刚刚睡醒还来不及整理的床上吧?
舒岚叫她:“清清,你傻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吃啊!”
郦清清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来:“对了,秦长军怎么样?”
舒岚走到水池边洗了把手,一边给她剥鸡蛋壳,一边说:“现在就是停职调查,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也根本没有资格和权限接触那个项目。就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人传递了一回赃款。”
郦清清喝了一口豆浆:“赃款?”
“这也是我们俩猜的,他说那天帮那个高经理从对方手里取回文件袋,当时只觉得袋子很沉,也没多想。现在再回想当时接头的地点,还有那人的装扮表情,倒真是觉得有些可疑。”
“你的意思是,里头可能装的是现金?”
舒岚把剥好的鸡蛋递给她:“应该是!”
郦清清说了一声谢谢,轻轻掰下一片蛋白往嘴里递,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下午一定要打个电话给父亲。
她想了想,才问:“那他手机好几天打不通,又是怎么回事?”
舒岚似乎也正在想什么:“哦,他的手机被贼偷了。他之前在公共电话亭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我看是陌生号码,手机在老家漫游费又贵,就没有接。”
郦清清又看了舒岚一眼:“事务所这几天有没有新消息?”
舒岚摇了摇头,大概是怕她担心,紧跟着提了一口气:“反正他没有做过,怎么查,也得还他一个公道!”
“嗯!”
郦清清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装作无意地说:“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要不,中午你给我和军哥做顿好吃的?”
说到做菜,舒岚果然来了兴致:“好啊!早知道我刚刚就直接去菜场买好了菜再上来。你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今天周末,要不你约秦长军一块去?买了菜,你们上来一起做饭,说起来,你们也有一个多月没见了!”
“下个月就要注会考了,他正忙着温书呢!我回来之前已经跟学生家长联系过了,后天就开始补课了。本来学生妈妈早就问过我,暑假能不能也跟平时一样到他们家去上课,这下正好!”
舒岚立即换了一副无奈又抱歉的神情:“清清,不好意思啊,这次实在是事出突然。我早上打电话给辅导员,问能不能提前开放寝室,他绕来绕去地说了一大堆,总之就是需要方方面面的手续,好像很麻烦的样子。所以我这段时间,只能借住在你这里了。”
郦清清白了她一眼:“瞧你说的,我这儿空着也是空着,有个人替我看家,顺便收拾收拾屋子,我还巴不得呢!”
舒岚先是感激,然后会心一笑:“行,那我下楼去买菜了!对了,清清,你今天回屏山吗?下午要是没事的话,陪我去看看手机吧,我得赶紧给秦长军买一部新手机。”
郦清清嘴上应着,心思已经迫不及待地飘到了别处。眼看着舒岚顺手收拾了餐桌上的早餐垃圾,起身往门外走,她恨不能立即背过身去,长长地舒上一口大气。
天知道她有多心虚!明明在自己家里,却分分钟都有一种做贼似的焦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抓了现行!
哪知舒岚还没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来:“忘了拿钱包了,我说呢!”
看着她进了中间的那个房间又出来,看着她拉开防盗门,出门,关门,郦清清的一颗心始终悬在那里。过了几分钟,她才走过去将门从里面反锁住,又在客厅里磨蹭了一会儿,然后硬着头皮往自己的房间走进去。
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一眼就看到陆昕裴躺在她的床上,他的袜子很白,一双长腿伸得笔直,右手轻轻枕在脑后。
看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迫不得已地睡在一个女生的床上。
一眼之间,她忍不住又脸红了。
而躺在那里的人,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她在偷看。
郦清清的脚步不由得踌躇了,心里反复计较着是不是应该什么都先不管,第一时间冲过去从衣橱里拿出一套衣服,逃到隔壁房间换了再说。她身上这件睡衣,实在一分钟也不能在他面前再穿了!
也不知道舒岚的行李箱有没有上锁,她箱子里会不会有自己能穿的衣服?论身高,她确实比舒岚高,但是她比她瘦,也许她的衣服,她可以套上试试?
说做就做,她立即闪身退了出去。舒岚的箱子果然开着,她十分难为情地动手翻了翻,稍稍对比了一下,选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件T恤。
匆忙换好衣服,她连镜子都来不及照,裤子明显短了,腰身又太大,T恤倒还算合身!已经快到十点四十五分了,陆昕裴最迟两点钟要出发去机场,最重要的是,他们必须赶在舒岚买菜回来之前,悄悄溜出门去!
再进自己的房间,她明显自然多了,陆昕裴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躺在床上,连位置都没有挪动过,大约是在闭目养神。她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人字拖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吧嗒声。
可是,一直到她走到床边,他也仍然闭着眼睛,一双眼睑上睫毛闭合如扇,鼻翼随着呼吸均匀而细微的起伏,看起来好像真的睡着了。
她发信息给他的时候将近凌晨二点,想必他是第一时间看到了信息,才连夜订的机票。他根本一夜都没有睡过,不仅没有睡,还要赶机场,等航班。早上下机之后又从一路机场赶过来,真正是一刻不停歇,路上有没有遇到早高峰?他有没有吃早餐?
天!她实在不敢想象,他已经累到了什么程度!
郦清清站在那里,痴痴地望着床上疲惫之极,沉沉而眠的男人,一颗心如被春水包裹,丝丝缕缕的都是柔情。
原来爱情中真正的感动,竟是这样既有万分的甜蜜,又有说不出的心疼!
那一瞬间,她情不自禁的俯身下去,在他眉心印下了一个吻。
她好像忘了,他们要趁着舒岚回来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门去这件事。不管了,先让他睡一会儿吧,哪怕再多半个小时也好!
她的动作极轻,唇瓣落下去,如蜻蜓点水一般,即刻便离开了。
正欲回身站好,一双手臂突然横在了她背上,向下一勾,她的下巴磕到了他的。
陆昕裴的声音懒懒的:“偷袭了就想跑?”
他的嘴唇离她那么近,她的上半身几乎整个压在了他身上。
这个姿势实在是别扭极了,而她很快想起了什么,一瞬间尴尬得要命!
郦清清立即扑腾着直起了身,脚下一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鞋,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你……你没睡着?”
陆昕裴抽出枕在脑后的一只手,双腿一移,坐了起来:“睡着了,刚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