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见那人用袖口擦拭了下眼角的泪水,话说一个一脸大胡子的铁血男儿竟做出这样矫情的动作,着实有些蹊跷。心想难不成他认识自己,可是自己从来就没交好过长胡子的朋友啊!就在那人转身要离去时,急忙冲了上去,问道:“我们认识吗?”
那人的脸顿时一僵,一脸的大胡子遮盖住了他那不悦的表情,曾幻想过无数次相见时的画,不管是喜或悲,他也不会想到对方会认不出自己,涨满的热情顷刻间便消失殆尽,只觉得心冷了一大片,他气呼呼的加快了脚步甩开林希向前走去,纵身上马的时候,终究是忍不住,对着林希道:“早知你不认得我,我就不必跑这一趟了。”
这声音好熟悉,低沉浑厚且富有磁性,除了路博德还能是谁的,怪不得看着眼熟,原来把大胡子将那熟悉的脸给遮挡住了,这种感觉就像从绝望中的万丈深渊爬了出来后重新见了新世界那般,她一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千言万语哽在喉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合适,眼见着路博德掉头要走,急忙高声唤道:“我认得你,路将军。”
这时路博德脸上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不禁伸手摸了一把胡子。从南越回长安城后,一门心思都用在了平南越一事上,竟忘记了刮胡子这档事。上次得空本想刮了它,怎料身边的兄弟个个都劝他留,说什么男人要留胡子才够阳刚,够爷们,姑娘就喜欢这样的男人。当兄弟说姑娘喜欢这样的男人之时,他便想到了林希,心想像她那样刚烈的女子或许会喜欢吧!便留了下来。这一不注意,加上长达一年的交战,整日焦心劳思的,这胡子长得竟是这般快,一眨眼已是留到了脖子处。那个信誓旦旦说要嫁给他的人,如今竟说认不得他,让他是又恼又好笑。
林希欣喜,赶忙也跃上了马背,追了上去:“路将军,你等等我。”而后面的殷儿怀里抱着小公子也跟着跑:“小姐,你等等我。”
司马苏弘见殷儿抱着个小孩追着马跑,有些看不过去,便叫她坐到自己的马上来,把殷儿害羞得无地自容,可看着小姐远远离去的身影心里又急得慌,只好将小公子绑在身上,硬着头皮坐上了司马苏弘的马。
一旁的几个将军故意打趣司马苏弘:“喂!兄弟,这不错啊!买一送一啊!”又有人说笑道:“兄弟,这两人坐一匹马的感觉如何啊?说来听听。”这几个起哄的将军嗓门贼大,讲起话来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得到,惹得周围的士兵哈哈大笑。历经长达一年的恶战,日日紧绷着一颗随时会丧命的心上战场,如今眼见胜卷在握,那一直紧绷着的心难得能找到乐子来闹一下,几个历来都板着张严肃脸的将军开起玩笑来竟没完没了。
司马苏弘被几人夹攻,弄得有些骑虎难下,忙赶殷儿下马,殷儿这一下马,那几个将军更有趣话讲了:“喂!兄弟!这就你不对啦!你让一姑娘抱着小娃在地上啪啪走,你还是个男人吗?”又有人附和道:“感情司马兄是害羞了,我说一大老爷们,这么禁不起玩笑,别说我看不起你。”
司马苏弘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就像那霜打的黄瓜一样,对着殷儿不耐烦的招了招手,语气极其不悦道:“你给我上来。”
林希已经追到了路博德的跟前,不知是别离太久生疏的原因,还是怕说错话让人厌烦的原因,所有关心的言词竟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一样,根本说不上来,挣扎了好半晌才问道:“路将军,我哥他,我听司马苏弘说他没死,他现在在哪儿啦!”
路博德没去看她,双眼注视着前方,淡淡道:“现在还不是让你们相见的时候,楼船将军那厮精明得很,被抓了辫子就难脱身了。”
林希听得不明不白,问道:“我见我哥,关楼船将军什么事啊?”
路博德这时才看向她,语气带着几分讽刺的意思:“我说林希,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连我能受封伏波将军之事都算到了,你会不知道我是在拿着性命在保子汐兄?”路博德被吕子汐给折腾了这么久,怄了一肚子气,这个能算到自己受封伏波称号的女人竟会不知自己的用意,一时竟有些气恼。
“我。”林希一事有些语塞,他还是不相信自己是来自两千年后的,她还想带小公子见九哥呢!本想说明情况,怎料路博德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忙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噢!”
她还是那个样子,摆出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总能让自己心中的堵冰墙化作一滩春水,路博德忙检讨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重了些,这么久没见,自己怎么就对着她乱发脾气了,忙扯下面子道:“对不起,方才我,是我不对。”他说到这眼神已是柔了下来,他这时才注意到她一边的脸有些红肿,身上的衣衫不仅脏乱,还好几处被扯破了口子,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突然想起司马苏弘昨日与自己说是在杨仆营中找到的林希,心突然颤抖了下,自知杨仆那厮性情暴燥,而林希又长得天姿绝色,杨仆那厮不会是对她起了什么歪念头吧?又或者对她强行?他越想怕,心里也就越难受:“那,”那杨仆是否对你干了龌蹉事终是说不出口,只是指了指她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林希就感觉脸火辣辣的,昨日被那楼船将军扇了一耳光呢!因昨日折腾了整整一天竟忘记了这档子事,如今提起满腔怒火,林希揉了揉红肿的脸愤愤道:“被那王八楼船将军打的,总有一天我要打回来。”
路博德忙紧张道:“那他还有对你做其它的吗?比如强迫你……”他说到这像是咬到了舌头似的,突然顿住没说下去。
“有啊!那王八想强迫我,还当着众人的面说要扒光了我的衣服。”林希的话还没讲完,路博德便握紧了拳头,胸口突然像被捅了一刀子似的,两眼发红:“这杨仆,我定要与他势不两立。”
一脸的胡子遮盖住了路博德那气得扭曲的表情,林希没看清对方已是怒到发指,一想到那楼船将军与他同为汉将,不想双方因为自己而闹僵,一幅不计前嫌的态度道:“哎!算了算了,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路博德对她的回答十分不满,一时气得将心中不敢说的话脱口而出,“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嫁给我的,如今被人玷污了,你竟说算了,看不出你竟是这般大度。”
林希先是一愣,越想越好笑,终究是忍不住,噗嗤一笑,他生气了,他吃醋了,他越是气,心里就越是开心。
路博德本就气得一肚子火,如今见林希竟笑得没心没肺,更是火上浇油,愤愤道:“你就不怕我突然改变主意吗?”
林希这才赶忙收住了笑,有些委屈道:“喂!和你开玩笑呢!他敢站我便宜,我不切了他的命根子,让他当个阉人啊!”
路博德的表情明显缓了许多,但语气却丝毫不肯退让:“他真没对你怎么样?”
“说起昨天还多亏了司马苏弘即时赶到,让我逃离了那狗屁楼船将军的魔抓,不过你放心,他只是打了我一巴掌,我现在还是清白之身呢!”林希说道。
路博德见她言语轻松,心中的疑虑已是消去,低低道:“噢!那就好。”
林希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被人打了还好啊!”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路博德竟有些词穷,“反正,你现在能安全的出行在我面前,比什么都好。”
林希见他语气松了下来,胆子自然也就壮了起来,对着他不依不饶,音调略高了些:“可你方才明明不是那样的,我要和别的男人睡过,你就打算抛弃我了是吧!”
这时身后的几个将士听到了,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路博德尴尬得脸忽地红了起来,压低声线道:“你能不能有个姑娘样,嚷得这般大声也不知道羞。”他说着忙抽动着马鞭想甩开林希,他知道林希是个直言不讳之人,如今这么多兄弟在场,不能与她交谈下去,她会让自己以后在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
两人一追一赶,后面行走的将士自然也不敢怠慢,路博德的军队比预期要快到番禺城。
路博德走的路线地势险峻,加上吕嘉多次派兵与他作对,数十万的军队如今只剩下数千人,他带着残余的数千将士与杨仆在番禺城会师,杨仆看着路博德身后稀疏的军队,忙补针刺他:“伏波将军,这数十万的大军,就算伸直了脖子挨个挨个的砍,都要砍上他几天几夜啊!你这是怎么搞的啊!”
路博德被打了脸,到嘴边的计划一时咽住了,脸色变了变:“楼船将军,你还是不要挖苦我了。”
这时林希不知从何处跑了来,气喘吁吁道:“路将军,殷儿她们呢!我怎么没看到她啊!”
路博德轻咳了一声,示意她退下。
林希一时来得有些急,没看清眼前之人是楼船将军,路博德的小动作让林希注意到了眼前的人,见是楼船将军忙向路博德告状,一手指着楼船将军,一副受委屈的模样:“就是他,是他打我的,还说想要。”
路博德突然爆喝一声,打断了林希的话:“够了,不就打你一下吗?快给我下去。”他深知杨仆的为人,林希又是心直口快之人,说两句便会被察言观色的杨仆看穿,落了把柄在他手中,指不定以后拨嘴撩牙闹出些什么是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