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琅是杀过人的。
两年前的那个夜里,在夏国兵部尚书柳珉的府中为救韦锦澜的时候,她杀过;十几天前的夜里,在夏国京郊的金水桥桥头,她也杀过。
可那两次都是在夜里。
今日是她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中手起刀落,一刻也未稍停。
在两军面对面的厮杀中,刀比剑要好用得多。所以她没有使用自己随身的佩剑,而是选择在一冲进夏军队伍中,便抢了一名敌军士兵的战刀,将夏国自己制造的冰凉铁刃砍在他们自己的士兵身上。
很多的血喷在她的脸上,喷在她的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那些血中有没有自己的一份,只清楚地看到,阳光下有许多年轻而狰狞的面孔在她眼前此起彼伏,倒下去了,又有人补上来了,又倒下去了……
她没空悲悯,没空哀怜,只记得要一直挥舞着手中的异国军刀,直到不再有新的面孔扑到眼前才能停下。
她不能手软,不能停止,否则对面的刀就有可能会砍下自己的头颅。
九华枢密院之所以是皇帝的心头肉,便是因为枢密院下辖的皇城司与武德司,在千百年来的持续打造中,已成了帝国心脏上最坚固的盾与最锋利的矛。
武德司的人万中选一,日常练兵的强度远远超过普通的军队。
因为皇帝需要这些人保障京师内城最后的安稳,所以这些人必须要成为世间最无坚不摧的武器。
所以,武德司的人是武器,一旦出鞘,便是彻底的屠戮。
不管他们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只要自己这一方对敌方占有哪怕仅仅只一丝优势,就一定要将对方彻底消灭,不留活口,以免后患。
当这场伏击一开始,七百余人便齐齐如开刃的宝刀,心无旁骛地进攻、进攻、进攻。
此次两国之间的战争,真的毁掉了太多美好的东西。
唐月琅一边挥舞着大刀,一边想着,我已经,杀人如麻了呢。
俗话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她读书一向只读个七七八八,如今手上沾满血,阴德也就坏到顶了。
所以,她最后一定是会不得好死的吧。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这辈子不管下辈子的事,等将来到了黄泉地府,她敢做敢当。
“副使!”顾影流大喊一声。
唐月琅心中一惊,只觉得后脑勺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随即反手挥刀,正将身后偷袭她的人拦腰斩下。
她身形晃了晃,脑子开始发懵:“顾影流!”
她觉得自己喊得很大声,可事实上顾影流却只听到了微弱的呼唤。
“启禀副使,战斗结束。”顾影流迅速靠过来扶住她。
唐月琅觉得自己眼前开始模糊,强撑着一口气下令:“撤!”
当韦锦澜看着满身是血,步履蹒跚的唐月琅在顾影流的扶持下来到自己面前时,只觉得心神俱裂,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