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完都是哈哈大笑,花儿没走几步,便被不知谁伸出来的脚给绊倒在地。
看着摔倒在地的她,众人眼中尽是得意和恶毒,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而去。
花儿垂着头,用力的支撑着地面,试了几次,都无法起来,心中悲凉愤恨,不禁流下泪来。
一只细腻的手,伸到她面前。
她只觉鼻间一阵清香,抬起头,便看到丹锦清灵的眸子,温柔的看着她。
心中恨意叠生,她打开她的手,厉声喝道,“不用你假好心!”
“咱们姑娘好心待你,你干嘛打人!”身后的小景看不过去,冲上来说道丹锦摇摇头,拦住小景,温柔的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脚腕受伤,总该去医馆看看。”
“哼,你不用在这猫哭耗子!我现在这样都是被你害的!”花儿激动的朝她大喊道,“要不是你设计毒害我家主子,她怎会没了孩子,又怎会悲痛欲绝,冒犯了主人,莫名枉死!”
丹锦身子一震,惊讶的问道,“你说我害了璟研小姐?”
“哼!你还装!”花儿冷笑着看她,“大夫当时已经查出你送给小姐的那盒胭脂有毒,只是小姐好强,不肯吵嚷出去罢了,本以为主人回来会给小姐做主,哪曾想……”
“胭脂……”丹锦呐呐自语,皱眉思索,心中突觉害怕,刚想说什么,却觉腹中剧痛,身子渐渐倒下。
小景惊慌的看着丹锦脸色突然苍白,赶紧扶住她,一边走着,一边吩咐身后的小丫鬟,“快叫大夫,快!”
“哈哈,报应!报应!”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着花儿尖利疯狂的声音,一遍遍,惊得池塘边的荷花,都散落下花絮,随风飘摇。
“你说什么,大夫,你一定是搞错了!”小景惊慌的拉住床边的大夫,声音嘶哑的问道。
“恕老夫无能为力。”大夫惋惜的摇摇头,坐到桌前,安慰道“待老夫给姑娘开些调理身子的药,姑娘还年轻,只要好好调养身子,日后还会怀孕的。”
“姑娘……”小景心痛的看了眼躺在床上一语不发的丹锦,眼中酸涩。
丹锦苦笑一下,心中如针扎般疼痛,她的孩子没了,她以为活下去唯一的依靠就这样没了,她终于不用再为了孩子禁锢自己,耶律言,这之后,他们真的就毫无关联了。
这样,是好的么?
她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他面前,堂堂正正的恨他,这个伤害薇安的凶手。
“以后一定要记得,怀孕之后不要让姑娘碰蟠谜香。”大夫临走前叮嘱小景。
小景心中一惊,问道,“蟠谜香?”
“是,香料中混有红花,丹皮,会引人小产。”大夫点点头,告辞离去。
小景愣在原地,突然明白了什么,走到内堂从丹锦的衣带上取下那枚精致的香囊,细细一闻,心中的恐惧慢慢扩大。
她心疼的看向微微阖眼的丹锦,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嘴唇微微有些发紫,梦中的她仿佛也正在经历着痛苦的挣扎,双眉紧紧的蹙起,眼底未干的泪痕犹自晶莹。
她心中酸涩,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伤害这么温柔善良的姑娘,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啊,她甚至都不与人争夺主人的宠爱,她甚至连小姐的封号都不奢求。
黑夜,烛火飘渺。
他匆匆走了进来,黑色的斗篷猎猎飞舞。
看着他摆摆手,小景心中叹气带着丫鬟恭敬的退下。
“你还好么?”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她的屋子,没想到这次见她,会是这样的情境,看着她消瘦的小脸,他心中也不觉心疼。
她抬眼看他,眸中略有失神,目光迷离的游走在他的目光中,“耶律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的眼泪落下,一滴滴砸在他心上,他伸出手,想要拭去她眼中的痛苦,她躲开,笑的凄美决绝。“我爱这个孩子,耶律言,我恨你,但是我爱他。”
他俯身看她,眸子深邃沉溺,“我也爱他。”
“不!你不爱!”她突然厉声说道,目光灼灼刺向耶律言,“你和我父皇一样,你们都太贪心,只要是你们喜欢的,你们都要夺为己有,你们的爱太少,但想爱的太多,所以,你们的最为廉价!”
她眼中的恨意翻腾,直直的看向他,“耶律言,你没有保护好他,你根本不配做他的爹爹。”
爹爹这两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他心上,他身体僵硬的低头看她,她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墨黑的长发随风飘扬,在空中流连,有种决绝的美丽。
“丹锦……”他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喊她的名字,她微微一怔,看着他的眼神晃动闪烁。
“对不起。”他伸出手,抚上她的脸,眸中深沉的恍如真情。
脸上附着着冰冷的温度,她的泪又落下来,看着耶律言,歇斯底里的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为什么要毁了我,为什么让我背上不忠不义的罪名,到最后,又为什么连我唯一的希望都要夺走!”
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心中有着窒息的痛,她抬起手,拳头一下下打在耶律言的身上,他没有躲闪,任由她宣泄她的痛苦。
他的心,也微微疼痛,她的发飞扬着拂过他的脸颊,发丝间那种沉静的香气,让他想起掳获她的那晚,昏黄的烛火下,她的脸,犹如仙子般,清丽动人,盈盈发亮。
她的泪流干了,声音嘶哑了,她看着他,嘴角浮起残忍的微笑,“我会为我的孩子报仇,如果你还是人,就不要阻拦我。”
他看着她眸中的阴冷,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想要阻拦,却发现他失去了阻止的勇气。
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眼睛血红,泪光闪烁,她高声叫道,“小景,帮我沐浴更衣。”
转过头,对着耶律言冷冷的伸出手,“你可以走了,这一辈子,都不要踏入这里半步。你要记住,你日夜笙歌的背后,是你孩子无辜的性命。”
她安静的坐下,望着镜中的自己,白色的衣裳,苍白的面容,精致的眉眼,如水般的温柔眼眸,远远望去,恍如一朵刚刚出水的芙蓉花,无暇美丽。
月渐渐沉落,橘红的霞光在地平线上缓缓抬头,天地之间,赤红的光晕闪闪发亮。
新的一天,又要来到。
薇安立在门边,清晨的冷风吹散她单薄的身影。
墨色的长发缀在胸前,发梢随风舞动,缠绕着春日清风,凝成幽幽的香气。
“小姐,”欢儿口中有些发涩,小心翼翼的说道,“外面风大,还是进去里面吧。”
她恍惚没有听见,目光迷离的看向拱门,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纷飞起舞。
欢儿幽幽叹了口气,走到里间。
突然,薇安的眼眸微微颤抖,看着拱门下那个模糊的高大身影。
他仿佛是从时光的夹缝中走来,金灿灿的日光在他的周身流淌,一片苍茫,他的脸模糊不清,高大的身影如同挺拔的大树,仿佛拥有着擎天踏地的力量。
他缓缓朝她走来,脸隐匿在发亮的日光中,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威严,他的步伐清晰坚定,仿佛辗转千年,只为了来到她的身边。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晶莹的泪水在长长卷曲的睫毛上折射出五彩的光亮,那是天神么,是来拯救她的神么?
他从阴影中走出,身上黑色的斗篷猎猎飞舞,他的目光,深邃冰冷,墨黑的眸子在日光中凛凛生威。
薇安睁大眼睛,一时之间无法将目光抽离,有些执迷的望着他,只觉的天地之间,那阳光的缝隙,那枝叶的脉络,那和煦的春风,那一丝一缕,纠纠缠缠的,全是他。
她的嘴唇被一丝冰凉的温度霸占,睁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他,眼底的冰渊渐渐融化成柔情。
“我很想你。”他在她唇间辗转,灼热的呼吸烫红了她冰凉的脸颊。
他竟然还活着,看到他的那一霎那,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竟有一丝安心。
他低头望着她,眸中的深情恍惚要将她淹没,她挣扎着不让自己深陷其中,清灵的大眼睛冷冷的望着他。
他苦笑,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不由分说的堵住她的唇,炽热的情思纠缠不息,他撬开她的贝齿和冷漠,厮磨着缠住她的小巧的舌头,他的鼻间全是她身上清灵动人的香气,心潮涌动,他恨不得一辈子都不放开她。
“大王,你没事了么?”吴用紧张的看着耶律斜的胸膛,那里深深的血痕红的刺眼。
半天没有回应,他的目光移到耶律斜的脸上,却惊愕的发现,那张俊美傲然的脸此时嘴角微微扬起,连冰冷淡漠的眸子都染上无法藏匿的笑意。
“大王……”他不知所措的看着耶律斜,问道,“你的伤?”
“本王要重新娶她。”他站起,凤眉微眯,绝美的下颚微微扬起,高高在上恍如俯藐天地众生,声音中含着不容分说的威严,“这次,本王要让她以自己的身份嫁我为妻。”
日月疏离,她躺在月色中,心钝的无法呼吸。
早春的冷风挽过颊边的碎发,她的心中有恨,可夹杂在那恨中丝丝缕缕的情绪,连她自己都不敢正视。
她极度害怕心中蛰伏的那份感情,怕她一不小心,那感情便会喷薄而出。
这段时间,他在她身边,分分合合,纠纠缠缠,走到如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份爱有多少,会不会多到有一天淹没那滔天的恨意。
军营中的他,雪地中的他,小筑中的他,将匕首插进自己胸口的他,温柔的唤着她的名字的他,这些他中,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她以为她恨得彻底,恨到希望他永远死去,可当看到他的鲜血溅出来的那一霎那,她的心,也跟着绞痛起来,那种亲人离丧的恐惧,又一次紧紧揪住她的心。
她知道,当再次看到他的时候,无论她的眼神多么冷漠,在她的心中,还是觉得安心的,也是直到今日,她才真正的明白,她舍不得他死。
她舍不得他死,舍不得那个害死她亲人的人死,这是一种多么疯狂的情感,折磨的她的心千疮百孔。
她想起他临走前在她耳边说的话。
“你若真的恨本王,便嫁给我,这一生一世,让我在你身边。”
“小姐……”欢儿心疼的将衣服披在薇安身上,柔声劝道,“夜深了,咱们进去好不好,明儿还得早起准备。
她转过头,嘴唇苍白败落,“欢儿,我这样到底是对是错?”
“欢儿不知,欢儿只知道,大王真的喜欢小姐,为了小姐,连命都能不要,这样的大王,欢儿从未见过。”欢儿的眼中泪光闪烁,动情的说道,“当日小姐将药碗跌落的时候不是说过,不是说过,您腹中的孩子是您最后的亲人,你不能抛弃他,不能伤害他,那么就给他一个爹爹吧,让这个孩子在没有仇恨的环境下长大。”
她的手抚上腹部,那里冰凉一片,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有个生命在她的身体中,渴望着感知这这残忍冷漠的世界。
那,是她的孩子,在她失去亲人后,上天垂怜赐予她的另一个亲人,是她辗转心痛,终于定下决心,保住的孩子。
他的孩子。
“他要娶她!经过这么多事后,他还要娶她!”她的声音尖利,眸子中血红的血丝疯狂的缠绕。
他坐在一旁,眉心紧蹙,这些天来,饶是他,心头也像落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疼。
“我在问你,他为什么还要娶她?!”她的目光冷冷的射向他。
他闭上眼睛,轻笑出声,“因为他爱她吧,所以他这样的人,残忍狠辣六亲不认,才能为了她,放弃仇恨。”
他睁开眼,眸光沉沉的望着她,声音懒懒的说道,“萧萧,放手吧。你恨他,终究不过是因为你爱他,耶律荣光现在这般爱你,难道还不够么?”
“闭嘴!”她大喊,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眼中光芒疯狂流转。
“叫我放手,你根本没有这个资格,你就是个懦夫,你忘了你爹娘是怎么死的了么?是他,是他害死了他们!”
他苦笑着移开她的手,温柔的说道,“我会再帮你这最后一次,不是因为我对他的恨,只是因为在我心中,你还是小时候的那个萧萧,单纯快乐,谁都不忍心伤害。”
他站起身,没有看她一眼,径直的朝外走去,走到门边,他突然顿住。
低声说道,“我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他本该像平常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只是因为我是耶律言,他便失去了见到这个世界的机会,有时候,我在想,这么多年,除了恨,我们几乎一无所有。”
他的身影消失在如魅的黑夜中,她跌坐在地上,脸上的泪痕犹在。
泪光中,她仿佛回到小时候,满园的花圃,她穿着洁白的纱裙,在似锦繁花中翩然舞动,额间的珍珠明亮动人,她声音尖细甜腻,举起胳膊咯咯的笑着。
耶律言和耶律荣光拿着短剑笨拙的比划着,银镜站在旁边紧张的拍手,蹦蹦跳跳。
门廊下,耶律斜站在日光中,远远地看着他们,眸光傲然深沉,却藏不住淡淡的笑意。
她缓缓阖上眼睛,唇边的浅浅笑意,如桃花般温柔绽放。
幽暗的黑夜,慢慢来袭,侵蚀着一切光芒,将大地笼罩在无边的黑暗中,将那回忆中的温情收拢,隐匿在无边的夜色中。
月色清亮,打在他白色的衣衫上,形成一圈淡淡的光晕。
俊美的脸,在月色下更显温柔,说不出的清新俊逸。
“出来吧。”他轻轻的开口,声音温和的如同圆润的玉石。
“我可不是有意偷看的。”清脆的铃铛声音响起,银镜从草丛中走出来,白色的衣裳上溅落着点点泥巴,抵不过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亮明媚的如同银河边最美的星辰。
“只是今晚的月亮很美,人也很美,我才忍不住偷看。四郎?”她跑到他面前,笑容不染纤尘,歪着头问他,“我可以叫你四郎么?”
杨四郎温柔的笑笑,点点头,如同暖日和煦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