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晓爽正在琢磨该找哪个突破口,赵安安已经开始帮李婉凝推这个安排,理由是办公室的杨青已经答应接收李婉凝。陈友汕见杨青都答应,不好再坚持,于是同意让步,反正最近部门还要再招俩人,到时可以从那俩人中分配一份去A组。
赵安安见陈友汕同意自己的建议,分外得意,冲李婉凝扬了扬眉,意思是“我搞定了,你别着急”,但却不知她这个建议粉碎了李婉凝的“张太梦”。李婉凝表面冲赵安安笑,其实在心里已经把赵安安从头骂到脚,她嫌赵安安多管闲事,也对自己不能去张黛阳所在部门而感到遗憾,如果早知有这么个机会能接近张黛阳,她是绝对不赞成去办公室的。
宁晓爽见李婉凝既有希望去技术A组又有办公室愿意招她,对李婉凝充满羡慕。她不知道李婉凝能去办公室是赵安安运作的结果,还以为是因为李婉凝超强的工作能力和绝佳的社交手段。宁晓爽暗暗决定,有空一定要向李婉凝讨教几招,学习如何为人处事。
下班后,宁晓爽回到宿舍,见到其他三位舍友这个点儿居然都在宿舍。艺雅正和王雪娟坐在各自床上遥相呼应地聊天,董粤佳坐在桌子前隔着面膜、做着精油spa。宁晓爽进门,三个舍友都没有理她。宁晓爽倒是不在意,因为低气压的她已经习惯了众人的冷淡。她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准备继续改改论文。最近导师又提出了一些问题,需要她修改。
毕业前一两个月,历来是学生们非常痛苦和头疼的时期,因为总会有各种繁琐的手续要办理、各种时间节点要把握。尽管学院会不断地提醒大家该办理什么手续,总还是有同学会忽视或者错过,从而给自己或者学院负责老师也带来不小的麻烦。其中,对于外埠学生来说,如果就业单位可以同时解决户口和档案关系,就需要尽快去领取就业协议(就是所谓的“三方协议”),然后请就业单位盖章,自己填报学校的就业系统并请学院及学校审核盖章,这样毕业前可以领到报到证和户口迁移卡,坐等毕业后成为新竞城人;如果就业单位可以录用自己但不能解决户口档案关系,那么就需要联系老家接收户口和档案的人才市场,并和就业单位签劳动合同,然后给学院上交派遣确认函及劳动合同复印件(一般仅封面、首页及签字盖章页),这样毕业后自己的户口和档案就会回到老家。
比如宁晓爽,公司不能帮她解决竞城户口和档案的问题,那她的户口和档案就只能调回家。未免临时有变,宁晓爽还必须先跟老家的人才市场联络好,确保对方能接收宁晓爽的户口和档案。完成这些手续后,宁晓爽还需再提供一份跟用人单位签订的劳动合同,并交给学校,这样等毕业离校时就可以拿到报到证。如果是党员,毕业时还涉及到党组织关系的转出,不过宁晓爽自从大学时入学屡次受挫,至今仍然是个团员(有人以为18岁会自动退团,其实满28岁且没有担任团内职务才会自动退团的)。
以上说到的各种手续,都非常繁琐,同学们大多都懵懵懂懂,因此需要负责学生工作的老师给每一位同学不厌其烦地解释。在这些事上,宁晓爽麻烦了他们学院的小张老师很多次,最后连宁晓爽自己都不好意思,但是小张老师却仍然笑眯眯的、很耐心很温和,于是宁晓爽忍不住问他:“张老师,您遇到我这么笨的学生,一定都烦死了吧?可您还是那么耐心,我真是佩服您!”
小张老师笑得很腼腆,说得也很实在:“你们马上就要离开母校,我希望能在你们离校前能开开心心的,所有手续都能办得顺利。”
宁晓爽崇拜地看着小张老师,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内外兼修的暖男、一名称职的人民教师。她忍不住感慨:如果世上的人都是这么善解人意、体谅他人,那该多好……
宁晓爽的毕业手续办理得挺顺利,但是毕业论文却出了问题。眼看其他人匿名送审的论文都已经返回系统,宁晓爽的论文还是迟迟没收到。她跑去学院问,都说让宁晓爽问王雪娟——科研秘书。于是宁晓爽给王雪娟打电话,但是后者说系统看不见她的论文是因为进度卡在某位专家手里,而且由于系统选择专家是从库中随机搜索的,因此没法催促、只能干等。宁晓爽焦急万分,因为如果耽误了论文答辩那毕业那就得延期。王雪娟轻哼了一声,鄙夷地说:“是你的论文写得太差,专家根本都不想看吧?如果是这样,你就算现在收到结果也是个否。匿名送审过不了,你延期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番话,吓得宁晓爽有点六神无主。她在毕业论文上已经下注了大量的心血,虽然不能保证专家没有修改意见,但是也不能一直收不到回复吧?她想再多问问王雪娟,后者只说了句“系统是死的,有本事你自己做一个系统”,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宁晓爽无可奈何,又给王雪娟拨电话过去,倒不是为了给后者施加压力,而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让后者给点建议,没准之前也有人遇到过类似情况呢?但是王雪娟就认定宁晓爽非要给自己找麻烦,于是很气愤很嫌弃地斥责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呢?我跟你说了等消息,你一遍遍打电话除了耽误我的时间,有什么用?”她的声音很大很严厉,骂得宁晓爽瞬间像个缩头缩脑的小学生、赶紧连连道歉然后挂电话。
但是,宁晓爽思来想去,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被动地等待。她没有争取到竞城户口,不能再因为延期毕业而失去那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虽然这份工作她做得也不是多愉快)。她给所有认识的人都打去电话,询问能否有渠道能联系到匿名送审系统的后台工作人员。这么做,她只是想给自己即将绝望但是不甘心的心一点交代:不论结果如何,至少自己努力过。
所幸上帝对宁晓爽还是有点怜悯之心的。巧的是,宁晓爽一位同学的师姐认识一个计算机学院的老师,这个老师就是给学校匿名送审系统做维护、打补丁的,知道系统的一些工作要求。那个老师听了宁晓爽叙述,很惊讶,因为这个系统并不如王雪娟所说是完全随机分配盲审专家的,学校其实掌握着每位专家的信息、也知道谁的论文发给了哪位专家;并且,他查看到宁晓爽的论文还滞留在这个系统里,并没有被按时外送至盲审专家那里。这位老师跟宁晓爽解释实情,并不无同情地告诉她:“你真的既不幸又幸运,差一点就只能延期了。”
宁晓爽心里一咯噔,猜测是王雪娟在捣鬼,因为上传论文、送外审都是科研秘书的工作。可是,自己没凭没据的,怎么找王雪娟?
计算机老师建议宁晓爽:“你赶紧让你们的科研秘书把你的论文发出去,你看着发。NND,我就不信了,当面发还能给发丢了?”
宁晓爽点了点头,感谢这位老师的鼎力相助。她回到学院,笃定地站在王雪娟面前。
王雪娟见宁晓爽居然敢来办公室找自己,瞪起眼睛就要开骂。宁晓爽一扬手,举起她在计算机老师电脑上拍到的自己论文仍然滞留在系统中的照片,让王雪娟看个清楚,同时用音量不大但是保证能让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为什么我的论文没有被你按时发送给专家,我没时间追责。现在,麻烦你现在就把我的论文发出去,否则咱俩一起去找院长聊聊。”
王雪娟脸色很难看,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其他老师正奇怪地看着她俩。她脸上挂不住、有点想发作,但是毕竟有些顾虑,只好硬压下火来,强作镇定地问:“你说追谁的责?你有什么证据是我没给你发?没准是系统bug或者你自己的论文太差劲,专家……”
宁晓爽不想跟她继续扯皮,只说了句:“我找的这位老师就是做学校论文管理维护的,你要是有疑问,先帮我传了论文,咱俩一起去找他。”
王雪娟当然不会同意去找那个老师,但必须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于是冷笑着说:“呦,挺厉害,认识那么多人呢!那你找他去发你的论文呗,找我干嘛?”
一个老师过来打圆场:“小王,帮她整了算了。小姑娘的确挺着急的,再不发出去就得延期了。”
“我也不是要害她延期。之前也给她上传过论文,谁知道她的论文怎么回事,连系统都过不了!她现在还来怪我,还有没有天理了!”王雪娟一边开始操作系统,一边气愤地埋怨,“当个科研秘书容易吗,老被人栽赃陷害的?”
“好啦好啦,人家没那个意思的。”那个老师安慰了王雪娟几句,也拍拍宁晓爽的肩膀,“你也跟王老师道个歉,人家也很忙的,还要帮你帮忙传论文。”
宁晓爽真想说“就是她之前故意不给我传论文,现在被我拆穿了不得不补救,还难道叫我给她道歉?”,但是看在这位老师的面子上、看在论文的面子上,还是诚挚地给王雪娟说:“王老师,谢谢您!”
“得了得了,我给你发出去了。不过专家不给过,你可别再找我的麻烦。”王雪娟一副撵瘟神的神态,“你赶紧走!”
宁晓爽想着王雪娟应该也不会闹什么幺蛾子,就离开办公室。她又跟维护系统的老师打去电话,请他帮忙确认一下。这位老师确定,宁晓爽的论文的确已发出去,还能看到是给哪位老师。他问:“你需要给这三位老师联系一下吗?”
宁晓爽心里落下了一大块石头,很愉快地说:“不用,谢谢老师,我就静静等着。”她对自己的论文还是有信心的。
5天后,宁晓爽收到了三位盲审专家一致的回复:同意答辩。这样,宁晓爽只需要等待毕业答辩那天的到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