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桥的长三堂子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徐玉真不过是个清倌人,虽说她也会读书写字吟诗作画但是总归是个窑姐儿,又有谁会看得起这样身份的人?如今她破了身就是姑娘了,长三堂子里的妈妈就会逼着她去接客人,说是钱家三少爷若是买了你回去做妾那就是你的福份,若是没这个意思你还有两年的卖身合同.
在暖云阁这样的高级妓院里,一般只有”开盘”和”住局”两大项生意,但若是客人想在高级妓院里”住局”也并非易事,一般要开十几个盘子价或者要在妓院里整整”泡”上一个白天,要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的”开盘”子,最后还要请人”合边”(撮合的意思)才能”住局”.长三妈妈想着徐玉真如今开了宝就可以接生意了,趁着年轻貌美还可以帮她多赚一点.
徐玉真想着既为了娼,身体已非己有,自个欲是宝贵,妈妈就偏要蹂躏,若是拼着皮肉,怎么能拗过过妓院里的私刑,心里不免时常是悲戚的,后来她见都秋倌觉得他是可以托付的人,便动了跟他的心思,想着给谁做妾也是做,钱家的三公子好歹是个正经人.她安心的等了半个月,秋馆那边却没了下文,徐玉真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了…
沈老太太对这个孙子是爱得紧,每日里就是往奶妈房里跑,到是比庭芳这个做娘的还要勤,她扭着小脚三步并做两步脸上挂着笑,一看就知道是从孙儿的房间回来的.如今沈乔年心里所想的事都圆满了,他暗暗觉得自个这十年没有白等,他等着庭芳长大,看着她从一个小姑娘变成大姑娘,这十年的光阴确实很值得,他就如同一个守株待兔的农夫牢牢的盯着陷阱里的猎物不达目地誓不罢休.
话说庭珍回到上海的姑姑家后,阎西敏也去了父亲的汇金公司上班,钱淑惠看着两个孩子都各自有他们的出息心里很是宽慰,她笑着对管家何守成说:”如今我们不服老都不行了,也该放手让孩子们去做事了.”她心里想着如果陈维贤料得到今日,会不会后悔当年的始乱终弃?可惜一切都只能向前看无法回头.
庭华过了十五就出院回了家,正好赶上了送庭珍去火车站,她笑着在站台上对小妹说一帆风顺,心里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这又是新的一年了她也满了三十二岁,不管过去如何今个费了这么大的辛苦把大烟戒了怎么说也要从新开始生活,不能老是缠扰在过去的记忆里.她试着陪母亲吃素,试着回到从前没出嫁的生活,每日里就是打打牌看看书或是绣个花样.初一和十五陪母亲去龙泉寺拜佛念经消孽障.
她想着自己嫁给凌叔宝也许就是她前生的孽障,只要她每日静心念经便可消掉这些人世间的苦处,来生也就不会再落入这六道的轮回,放下过非,放下散乱,放下的人才能往生西方极乐,放不下就会永留婆娑,现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障碍,其实一切东西是没有相的,都是自个的心所现.
若是不再去想凌叔宝曾经对她所做的一切,无量劫来都是因为她放不下,是大烟也好,是病痛也好或是心里的难过也好,放不下才轮回六道招来许多不自在.
那些贪嗔痴也好,那些身散乱意散乱也好,只好戒功德讲修定,就一定会解脱自己的业,她看着三弟秋倌陷入”身.口.意.”的迷乱之中,每日里就知道吃酒打牌眠花宿柳,便忍不住对他说:”其实亲缘也是障碍,人生在世一切都像是在演戏,你若是女人便放不下丈夫,来生若托生男身,又放不下妻子,殊不知,这生一闭眼,来生又不知和谁一起?”
秋倌听了这话有些好笑,想这大姐怎么病刚好脑子又这样了,但仔细想想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他现在是放不下庭珍,也许下辈子就换庭珍放不下他了.
第二日永江的民报上刊登了孙先生的”第二次讨袁宣言”,之后紧接着没几日,上海的陈将军就在法租界自家的房门口遇刺了,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