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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一九八五年的春天,春花开始实施了她酝酿已久的致富计划。

春花的计划早在她去年盖好房、去三大家道谢的时候,就已经在心中有了萌芽。她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盖房的钱不够,是爹从三大金祥那里给自己借了一百块砖钱,害得三娘整天给三大嚷嚷要的电视机没有买成。春节她和满仓提着一篮子东西去看三大和三娘时,三娘玉玲看她时的那种眼皮耷拉、眼珠子朝下的眼神,还有说的那些似乎让她一辈子都还不清的人情债的话,让她体会到了什么叫人穷志短,什么叫求人必低头。走出三大家的大门时,春花心中就萌发了一个穷则思变的计划。要不是儿子小杨宇第二年出生和爹病重去世两件事挡着,她早就开始坐在家里挣钱了。

进人阳历四月,春花就来到镇工商所,给自己申请了个体户营业执照。然后回到家请来村上的泥水匠,在自己住的两间屋子朝南开了个大窗户,在窗户上方用朱红油漆写了三个大字:小卖部。春花让满仓和满囤把炕下的大立柜、桌子、凳子都搬到了婆婆住的屋子里,腾出一个十来平方米的空地。然后,她就拿出了梁斌给的一千块钱,从城里旧货市场上买了三个旧货架和一个半人高的木柜台,再从批发市场进了一些烟酒副食、日杂用品,仿照供销社商店的样子,整整齐齐摆放在三个货架上,又从外村一家酱油醋厂子里进了两瓮酱油醋,放在炕下的角落里。一切准备就绪后,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早上,春花让满仓在新开的窗户门前放了一长串鞭炮,就开始营业了。

小卖部开张之后,春花平时在家一边抱着娃娃,一边在屋里用蜂窝煤炉子做饭,兼顾卖货,让满仓、满囤、满福弟兄三个跑地里做庄稼。由于春花的小卖部就在通往洛河渡口的大路边,村里人进城和过河收庄稼差不多都要经过这里,就给村里人买东西带来了很大的方便。小卖部一开张,生意就火爆起来,男人们来买烟酒,小孩子拉着大人来买糖,妇女们来买洗衣粉和酱油盐醋,要是谁家来个客人或者请木匠、泥水匠做点活,也就来这里买烟、买酒、买食品。别看这些都是些小买卖,利润很薄,可时间一长,积少成多,一个月下来就可以赚一笔数目可观的钱。杨家村的人这才意识到春花有经济头脑,眼光看得远,一些眼红的人也跟着在家里开起了小卖部。可是,他们有的受地理位置限制,有的赚钱心切、卖价太高,都竞争不过春花,连几个村干部都对春花伸出了大拇指,不服气不行。

春花没想到,自己的致富计划开局竟这样顺畅。她心里清楚,自己能有今天,不能不感谢一个人——梁斌,多亏他送来了一千块钱。这一千块钱对春花来说,就是及时雨,就是救命稻草。要是没有这一千元,让她空着手从信用社里去贷款,不知要费多大的劲儿。她还要感谢满仓,虽说满仓在开办小卖部上没有出过多大的力,可他这些日子来风吹日晒地下地干活,庄稼从种到收全部揽下,让她安安心心在家里照看儿子带卖货,替她分担了一半的重担。

就在春花和满仓开始过上忙忙碌碌挣钱的日子时,家里却突然发生了一件意外事情,让两口子饱尝了一番生活的艰辛和亲人的生死离别。

盛夏的一个早上,满仓带着满囤、满福早早去了南边沙坡里的花生地里拔草去了。春花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洗漱完毕,给儿子热了牛奶,整理好货架上的商品,将货架上的灰尘抹干净,在柜台的抽屉里准备好零钱,开始营业。她刚把两扇窗户打开,就有人来买东西,而且买的东西品种还很多、商品量也比较大,让春花大清早就来了个开门红,心里高兴了好一阵子。她一问,原来是外队的,今天请了匠人和巷里人准备盖房,一大早就来买些烟酒、食品、茶叶和酱油盐醋调料品什么的,特别是香烟一要就是十条,让春花一个人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忙忙碌碌了大半个早上,连给儿子喂奶都忘了。等忙完了,打发走顾客,春花才想起给儿子喂奶。她刚把奶嘴放到儿子小嘴巴里,就听到隔壁屋子里“扑通”一声响,接着就是婆婆惨痛的呻吟声。春花赶紧把奶瓶放下,关好小卖部的大窗户,顾不得儿子啼哭,就跑到婆婆屋子里。一推门,她傻眼了,婆婆光着下身跌倒在炕下,炕边堆放的一摞商品硬纸箱倒塌在她身上,箱子里面的洗衣粉、香皂、牙膏、食品倒了一地,地面上倒着一个尿盆,尿液流了一地,散落的一些东西都泡在了尿液里。春花又气又急,赶紧把压在婆婆身上的硬纸箱子搬开,给婆婆把裤子提好,把婆婆抱上炕,然后把泡在尿液里的商品小心拾起来放在一边,从院子里铲了一铁锨黄沙盖在尿液上面。婆婆还在“哎哟哎哟”地呻吟着,听得出她摔得不轻。春花问:“妈,你咋摔的?”婆婆一边呻吟,一边说:“我下去尿尿,起身上炕时手抓空了,就摔倒了!这个好腿也不能动了,哎哟……”

春花说:“妈,你躺着不要动,我给你叫医生去。”说完,就关了家里的门,赶紧到村卫生站叫来医生。医生仔细检查了老人摔伤的胳膊和腿,叹了口气说:“人老了,骨头脆弱,稍一摔跤,就会骨折。你婆婆的这条腿看样子已经骨折,胳膊也可能骨折,我先开点药吃着,不行的话再拉到镇卫生院看看。”医生走后,春花给婆婆喂着开水服了止疼药,将屋子里收拾好,才回到了自己屋子,给哭得稀里哗啦的儿子喂奶。就这样忙碌了一上午,都没顾得歇息一下。

婆婆这次摔成胳膊和腿骨折,在炕上一躺下就再也没起来。以前婆婆是半瘫,吃喝拉撒还能自理,只是不能单独出门走走,这一摔后,就成了全瘫,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管。春花常常是在小卖部忙了卖货,又要跑到婆婆屋里忙着照顾婆婆,儿子放在炕上也要照顾,稍不留心就会摔下来或者乱抓东西。晚上还好,不用卖东西,满仓又能帮着照顾婆婆,白天家里就剩她一个人,真是忙了老的忙小的,还要兼顾做饭、卖东西,让春花常常是跑来跑去疲于应付。过了一个月,春花干脆想出一个法子,把婆婆搬到她屋子里,这样白天就好照顾,不用来回跑,自己和满仓、儿子就搬到婆婆屋子里住。

这样忙忙碌碌的日子只过了不到半年,婆婆就在一个寒冬的夜晚去世了。婆婆的丧事办得一点儿也不简陋,春花按照村里人家办丧事的风俗,请了四口唢呐,八个乐人,晚上在自家门口放映了电影,让婆婆体体面面地走了。

婆婆去世后不久,春花就把以前自己住的两间屋子全部腾出来,把以前开的大窗户直接变成了大门,把西边的小门封住了,再买了三个货架,把小卖部的地方扩大了一倍,卖的货品种更多了,主要是加了厨房用的调料、干菜、锅碗瓢盆之类的,把一半责任田租给了别人种,让满仓腾出更多时间,帮她给小卖部进货和卖货。第二年秋季,小卖部就收人过万元,让满仓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

在事实面前,满仓不得不佩服春花。在他心里,春花就是杨家的顶梁柱,就是大救星,他唯一能报答春花的就是给她更多的体贴,更多的爱护,替她分担更多的重活,让她少操一份心,少一点儿劳累。每天从地里回到家,他总是匆匆吃完饭,抢着洗刷碗筷,收拾饭桌。然后,他从春花怀里要过儿子,抱着到外面转转,哄着儿子高兴。他觉得,这几年自己就是全村活得最幸福、最快活的男人。

中秋节那天晚上,春花心里开始盘算起一件事来。她在被窝里对满仓说:“满仓,咱日子慢慢好了,也该操心你两个弟弟的事情了吧?别让村里人背后说咱只顾了自己,让两个光棍还那样单吊着。”

满仓说:“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听你的。说心里话,你要是给满囤和满福把家成了,他俩会感激你一辈子的。妈走了,你就是咱杨家的当家的,以后只要你一句话,让我们弟兄三个干啥就干啥,决不会有半点含糊!”

“去你的!谁让你说这些了。”春花轻轻捶了满仓胸部,她那柔弱的拳头打在他结实的胸肌上,被弹了回来,她接着一本正经地说,“你爹走得早,你妈把你们弟兄三个拉扯大不容易。你现在是兄长,按照古时候的说法,兄长即为父,我想你应该为两个兄弟的事操心了。”

满仓心里一激动,就越过中间熟睡的儿子,翻身到了另一边,把春花紧紧搂在怀里,在她的脸上、嘴唇上狠狠地亲了几下。春花想推开他,却被他搂得更紧了,几乎喘不过气来。好久没有享受男人这种激情了,她用激情的拥抱回报着满仓,像温顺的小猫一样贴在他的胸前,尽情地吮吸着满仓伸进她嘴里的厚厚的、热热的、软软的舌头。然后,两个充满激情的火热的躯体紧紧地贴在一起,满仓爬在春花波涛一般的身体上,让自己的爱欲像窗外的月光一样,静静地倾泻在身下的一片热土里……

在农村,像满囤这样过了二十六岁的小伙子说媳妇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一般人家的女娃娃不到二十岁就开始订婚,过了二十岁就结婚嫁人了,哪有二十四五还没嫁人的?

沙苑一带,一般秋收一过,地里的冬小麦一下种,人们就清闲了下来。男人们就会忙着跑运输、到工地打工挣钱,女人们就会闲着没事,不是在一起拉家常,就是给青年男女牵线搭桥。那些专门说媒的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而且还红火得不得了,有的人家的男娃娃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还没瞅下合适的对象,家里人就急了,找到媒人家里,求人家给自己的男娃瞅个合适的媳妇;一般的女娃娃不用着急,即使过了那个年龄也总会有单吊的光棍等着,而这些剩女十有八九都是人家挑拣剩下的,不是长相不好,就是人本身有点儿毛病,要不就是家里大人在巷子里声誉不太好,没有哪家愿意和那种歪搅胡缠、混账不讲理的人家结亲。用沙苑当地人的话说,就是丈母娘要是酸酵子,女儿肯定会好不到哪里。所以,满囤的媳妇一时半会儿还不好说,春花从一人冬,就摸着夜色为满囤的事跑个不停,找媒人说了几个,不是瘸子哑巴,就是提起彩礼狮子大张口,恨不得把小卖部都要过去的,没有一个让春花看上眼的。

媒人那里看来是无望了,春花就改变了策略,她不再瞎跑了,就守在小卖部等那些大娘大婶大嫂们来买东西时,从侧面打听谁家有合适的对象。一天,一个来小卖部买东西的大婶听说春花要给满囤说媳妇,就悄悄跟她说,她娘家村子里有一个合适的对象,要人样有人样,要干活能干活,心灵手巧,朴实能干,懂得过日子,而且年龄比满囤只小一岁,配起满囤绰绰有余,满囤要是能娶了这女子,可算是烧了高香。

春花听得满心欢喜,赶紧从货架上给大婶拿了一瓶橙汁饮料,打开盖递到她手里,说:“大婶,这么好的女娃咋还没嫁人?人家咋能看上我家满囤?”

那位大婶也没有客气,端起饮料瓶子就“咕咚咚”喝了一口,然后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巴,顾虑了一下,才说:“大婶也不瞒你了,实话跟你说了,这女娃确实是啥都好,就是有一点你可要想好,只要你想通了,这事十有八九就能成!”

“大婶,你就别卖关子了,有啥不合适的你尽管说,我春花是通情达理的人,没有啥想不通的。要我说,只要这女娃人好、会过日子,就成。”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大婶这才平静下来说,“这女娃是个结过婚的,刚结婚不到一年,夫婿就让车撞死了,好在两口子没有急着要娃娃,夫婿死了半年后,这女娃就回到了娘家。你是知道的,离过婚的和死了男人的媳妇在咱农村再要嫁人就有点儿难了,她娘就托我兄弟媳妇给女子找婆家。”

原来是这样子的。春花心里揣摩了一会儿,不就是个结过婚的嘛,虽然听起来名声不太好听,其实这种事只要想开了,也没什么。农村人讲究的是过日子,不是听名声,再说了,满囤也是个没有文化的老实疙瘩,能娶上这样心灵手巧、吃苦能干的媳妇还有啥说的。春花自己先想通了,就对大婶说:“大婶,我看这门亲事能成,只要女方人好,我们不会在意她结过婚的。那就麻烦你跑跑路,赶紧给满囤说那女娃娃吧!”

春花把这事给满仓一说,满仓说:“只要满囤没啥意见,我看这能成。”春花又找到满囤问他的想法,满囤说:“嫂子看的人还能错?嫂子说能成,就能成。”就这样,在春花的做主下,满囤和那个死了男人的媳妇的亲事就很快说成了。接着,满仓就按照春花的指使,找人把老家的房顶和屋子里面收拾了一番,买了些新家具,就在他和春花结婚的那个房间里布置好了新房,赶在腊月之前就给满囤把喜事办了。

满囤的事情办完后,剩下满福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满福今年才二十三岁,年龄刚好是说媳妇的时候,而且满福看起来比满囤要聪明灵活得多,见了人不笑不说话,打招呼时嘴上就像抹了蜂蜜一样甜,“大伯大婶大嫂大哥”叫个不停,不像满囤见了人只知道傻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满福人样也长得好,高高的个子,匀称的身材,加上脑子活络,学啥也快,其实村子里已经有人家看上满福了。满仓告诉春花,外队一个女子模样好,有文化,手也巧,干活麻利。她家里人前一段时间还托人找他,想把他女子给满福,人家啥意见都没有,就是有一点要求,要满福倒插门。她家里没有男娃,就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想给小女儿招一个夫婿。这女娃的爹妈说了,只要咱满福愿意,他们一分钱的彩礼都不要,还要给女儿和满福盖新房。他一听要满福倒插门,就没答应。

春花听了满仓的话,用手指轻轻指了一下满仓的脑门子,说:“你呀,还是封建脑子,倒插门有啥不行的,有这么好的事,你还犹豫啥?满福招过去不是挺好的嘛,省得咱要庄基地盖房。再说了,招过去咱也是一个村的,又不是离十万八千里远。听我说,你明天就给满福说清楚,只要满福没意见,你就赶紧给人家话,把这门婚事定下来,再挑个好日子把喜事办了,这不就好了吗?”

经春花这么一点拨,满仓才点着头傻笑了,说:“其实,我心里倒没啥,最主要的还是怕你想不通,没想到你还比我想得开。”

兔年春节刚过,满福就高高兴兴招进了新家,和早已谈了两年恋爱的女子牵手走进了洞房。

三个年头忙完了三件大事,让春花心里感到轻松了许多。婆婆已经过了三周年,满仓的两个弟弟也算是有了各自的家,让她觉得自己这个当嫂子的身上的义务也该尽完了,剩下的就是把自己的小卖部的生意做好,把儿子杨宇抚养大,等儿子长到四岁了就可以再生一个女儿了,那时自己也就是上了三十岁的人了。步人中年后,儿女成双,家中有钱,这辈子她就该知足了,后半辈子就是她和满仓悠闲的太平日子了。

就在春花规划着自己后半辈子的太平日子时,她突然迎来了一个挑战者,让她有了一种泰山压顶般的压抑感和危机感。

正月刚过,春花在院子里就看到马路对面的沙坡上开始出现一台红色推土机。推土机加大油门,冒着黑烟,沿着路边的坑道“突突突”朝着沙坡顶爬上去,然后前面那个大铲子狠狠插进沙坡顶,就把半个沙坡顶一下子铲了一个豁口,那个大铲子就推着半个沙坡顶朝沙坡下推去。这个冒着黑烟、“突突突”哼着响声的庞然大物就这样一铲一铲蚕食着长满了枯草的沙坡,不到半天时间,那个有两层楼房高的沙坡顶就被铲为平地,沙坡顶的黄沙正好填进了旁边的一个两人深的大坑。平日里这个坑可是几条巷子排水的地方,每到下大暴雨时,南边几条巷子里的水就会顺着通往渡口的这条南北大路一路而下,最后流进这个深坑里。太阳出来后,坑里的雨水一半会蒸发到空中,一半会渗到黄沙里。现在这个坑被推土机填平了,沙坡顶也没了,冬天的西北风就会毫无遮拦地刮到春花的院子里来。春花有点生气,心想谁竟然会这样大胆把几个队里人共同排水的深坑填平了,这让雨水以后往哪里排?她知道再往北就是村民的责任田了,雨水以后排到谁家地里,谁都会不高兴的。春花起初没有太在意,她觉得自己又不是村干部,管那闲事干啥。再说了,人家是在路西边填坑,自己的家在路东边,自家北边有的是排水的沙坑,虽说没有西边那个沙坑大,但足够自己家和自己这条巷子的水往里面排了。

第二天,推土机已经走了,春花再向对面看去,沙坡顶已经没有了,沙坑的南半部分被填平了,背面还留着一小半,看来人家还想到了雨水排泄问题。可是,让春花心里添堵的是她看到的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是让春花难以忘怀却又不想再见到的人。老天就是会这样捉弄人,越是不想看到的人,却偏偏又会出现在她的眼前,而自己曾经日夜想见的人却见不到,即使他已经从大老远的新疆来到了她家里,她却偏偏不在家,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春花看到的两个人,一个是十一年前用她女儿顶替了自己上高中、设了圈套让自己在批斗会上揭发三大、后来又想让她给他当儿媳的王支书。十一年过去了,当年威风凛凛、叱咤风云的王支书如今已变成一个光着脑袋、背驼腰弓的老头。另一个人就是王支书身边那个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王胜利了,听说他已经被镇上的粮站辞退了,回到家里种庄稼。春花心里就纳闷了,他们父子俩站在那里在干什么?莫非是想在这里平沙造田,种点庄稼?不大可能,谁家推地就只推这巴掌一点。她不愿再想了,甚至连多看他们一眼都不愿意。

过了几天,春花又看到有人开始用四轮拖拉机从河滩里拉了泥土覆盖在对面推平的沙地上。两天之后,被推平的地方就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泥土,春花这才看清楚这是在填庄基地,有人准备在这里盖房了。果然,过了几天就见那王胜利一瘸一拐地在对面填好的庄基地头开始卸砖,卸石子、白灰、水泥、楼板,看样子人家是要盖小楼房了。一个月之后,一排楼板房就整整齐齐堆放在路边。匠人收工后,春花偷偷进去看过了,细细数了一下,足足有七间。南面的三间是连通的,门不开在南面,而是对着大路朝东,那门开得又高又宽,几乎与春花家院子的小屋门正对着。中间一间是住人的小屋子,最北面三间又是一个连通的大屋子。春花没见过有谁家这样设计过屋子,不过她还是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她知道,他们是来者不善,肯定是看红了眼,早早地霸占了这个有利的地形,专门和她杨春花对着干。她也看出来了,人家这次可是铆足了劲,要和她抢生意了。自己小小的两间屋子,人家是宽敞的三大间楼板房,大门开向大路,一看就是个像模像样的商店,这一下把自己那个临时改造成的小卖部简直比得像乡下的土老帽。

有人偷偷告诉春花,别看人家王支书现在不在位了,可现任的村长可是人家以前培养推荐上去的接班人,人家王支书现在在村里照样能呼风唤雨。人家看中了路边这个深坑,村里就把这个深坑给人家划了庄基地。人家就是要利用路边这个有利地位开大商店,只要这个大商店一开张,春花对面那个临时改造的小卖部就生死难保了。

春花想起书中的两句话,一句话叫树大招风,另一句话叫高处不胜寒,其实意思都一样,你杨春花在全村出了风头,头一个办起了小卖部,抢先一步发了财,肯定就会有人害“红眼病”,就有人目光毒毒地盯着路边这块风水宝地,而且豁出全部力气要压住你杨春花的风头。你才是一个小小的小卖部,人家就是要在你对面开一个三大间(以后还可能是七大间)的大商店,货卖堆山嘛,开商店的,不怕货少,就怕货不全,人家再来个百货商店,看你春花的小卖部还能卖啥?春花想了几天几夜,才想出了一条新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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