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S市的某酒店中——
“明天的活动我给你取消了。”Eric摇晃着手中盛了红酒的高脚杯缓缓说道。
“之前不是还说很重要吗？”站在穿衣镜前的陈原一如往昔，淡淡的不满被清俊的面庞掩饰地毫无痕迹。
“一天三场通告，我这不是怕你累着么。”Eric嘴角一扬，笑得邪气。
“是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陈原些许不耐烦地反问。“有什么原因直接说，别和我拐弯抹角。”
“我说陈原啊，都这么些年了，你的脾气怎么就一点没变呢？还是这么急躁。”Eric抬眉低叹，
放下手中高脚杯缓缓走到陈原身边，“你不觉得最近上的通告太满了么？曝光率固然重要，可你老是出现在荧幕上就难免会少去些新鲜感和神秘感了。”
“呵呵，好一招欲擒故纵。”陈原转身直视Eric，漆黑的眸中泛起几丝幽紫。
“我要是不厉害，怎么配做你的经纪人？”Eric移开目光，勾唇笑道，“而且，这神秘感可是你复仇计划中最不可或缺的。”
穿衣镜前打着领带的手突然一滞，陈原闭上眼睛，缓缓问，“最近夏耘怎么样？”
“刚接了个化妆品广告，反响还不错。要不是因为你的计划，我绝对能让她大红大紫，又何须四年来都只靠着和你的绯闻在娱乐圈这般不温不火。”Eric重新坐回沙发里，举起酒杯也不喝，只单单玩味地看着不远处的陈原。
陈原闻言，心中不禁五味杂陈，他眉头紧紧皱起，说话间喉咙也略显得沙哑，“你是她的经纪人，该你尽力的时候就……”
“就尽力帮她么？”Eric打断，“不要告诉我你以为还回得了头！陈原，当初夏耘进演艺圈的真正原因你比谁都清楚。”
陈原张了张嘴正想反驳，耳边传来清脆的门铃声。
他也懒得再和Eric纠结这个问题，便是径自走了出去。
“你果然在这里！”门外女子笑容明艳。
“好久不见。”陈原一愣，刻意展露的和煦保持着一种无形距离。
门开启瞬间，陈原见到了夏耘。那个既不妖艳惑人，亦非纤巧娇柔的女子。一如初时西子溪边浣纱的娇颜，极美却不张扬。
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殷芙并不是个目光短浅的人，她向来都喜欢把自己的人生计划成前途一片大好的蓝筹股。只是计划归计划，英雄气短也是普遍存在的现象。
可如果非得追溯这两句话之间的深刻联系，那就必须先了解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莫君言横抱起满身是血昏迷着的殷芙冲出杂志社时，众人皆是一片哗然。肖金金吼了一嗓子随即跟出去，稍待片刻，众人目光又齐刷刷地望向肇事者。
韩璐怔怔地站立在办公室门口，右手紧攥住门框，似乎是要在上面抠出五道血印子以示威严。她耳边依旧回旋着莫君言森然的语调，那声音夹杂了焦急愤怒与自责。
他说，“如果殷芙有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似雷电般的魄力直抵心间，韩璐知道，她终究还是输了。
好在殷芙也比较争气，她无意识地用实际行动阻止了莫君言对韩璐的报复行为。只不过那会她要是清醒着的话，故事的走向可能就要偏离主旨，朝着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恶俗剧情而去了。
而这一切之所以没有发生，事实上应该归功于肖金金出于本能的一个举措。
当时时间不早不晚正好日落西山，太阳收起最后一丝光芒，染红的云际逐渐褪成深蓝。守在病床边上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肖金金顿觉病房光线过暗，于是自告奋勇当了回光明使者。
她“啪”地一声打开开关，日光灯管闪了两下，照亮病房的同时顺便也把病床上昏睡着的人照醒了。
殷芙低低“嗯”了声，纤长的羽睫扑扇了一下慢慢睁开。
但肖金金显然没有发现这样微小的细节，因为她把日光灯打开之后突然觉得内急，于是连跑带跳地朝着厕所奔去。
肖金金这样完美的离场无异于为男女主人公创造了优良的而又私密的相处机会，所以当殷芙神志恢复后，果不其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英俊帅气的莫君言，而非“闲杂人等”。
殷芙怔了良久没有说话，一方面是在等莫君言先开口，另一方面，她觉得只有让自己显得羸羸弱弱才能完全激发莫君言内心的保护欲以及内疚感。
只是殷芙忽略了一点，假设说一个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伤者能够进行如此细致的思考，那就只能说明一点——她已经没事了。
显然，莫君言很早就领悟到了这一真谛，所以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和殷芙上演“铁甲蛹对战铁甲蛹”的戏码。
病房里一时寂静，半晌没有声音。
而对视许久，殷芙叹了口气，抖着嗓子道，“我醒了。”
“恩。”莫君言神色平静。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殷芙试探性地问。
“你……”莫君言挑了挑剑眉，斜睨着目光，“饿吗？”
“啊？”殷芙被问得茫然，一时接不上话。
按照剧情走向，莫君言理所应当嘘寒问暖一番，然后深情款款地道歉，最后双方再心平气和地商量赔偿事宜。
见殷芙迟迟不答，莫君言放下左手中的报纸，干咳两声道，“我去买吃的，你饿吗？”
殷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肚子，瘪瘪的确实饿得慌，于是果断点点头，心里想着填饱肚子要紧，赔偿的事稍后再说也不迟。
莫君言用左手理了理衣襟，走出病房的时候正巧碰上肖金金。
而当肖金金看见殷芙醒了，自然免不了鬼吼鬼叫。
“殷芙！你终于醒了！”肖金金情绪激动，并略带哭腔，“怎么样，感觉如何？”
殷芙扯了个笑容，忍住捂耳朵的冲动，“金金，这是医院，咱说话声音小点成不？”顿了顿，眼见肖金金面色一滞，急忙动了动胳膊，扯开话题，“我没事了，头不晕眼不花的。”
“知道你没事，”肖金金抬起眉眼，随即伸手托住殷芙颈脖，将她扶坐起来，“我是问，你和莫君言在一起感觉怎么样？”
殷芙一愣，心也凉了半截。
“肖金金！”殷芙升调，“我好歹也是刚刚从流血事件中大难不死的，作为朋友，你居然只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说的什么话？我要是不关心你能一直守在这？”说着肖金金直了直身子，默默地用脚将地上的瓜子壳踢开，又道，“何况流血的人又不是你，人莫君言被划开了那么长的口子也没哼一声，你这个莫名其妙晕了的人倒在这哼哼唧唧的，合理吗？”
“你说什么？莫君言受伤了？”
“是啊，手臂上划了这么长一道口子！”肖金金说着伸手比了比，“当时你还晕了过去，他开车送你来医院时血就顺着方向盘流下来，愣是一声没吭！”
殷芙脑袋蓦地懵住，眼前瞬间浮现昏迷前情景。
那时殷芙被韩璐猛一推，没来得及躲开就朝身后的象牙雕刻上撞去。千钧一发间，莫君言从旁边扑过来一把抱住殷芙，却不料两人脚下同时失去重心，莫君言用自己的身子给殷芙作垫背，右手手臂就这样被象牙雕刻划开了很长的一道口子。
只是当时场面太混乱，莫君言抱着殷芙摔到地上时，她只觉背部火辣辣地疼，又看见斑斑驳驳血迹就以为受伤的是自己，于是心里一惊吓晕了过去。
记忆停留在莫君言深锁的眉间，他喊着殷芙的名字，模样是那么紧张。或许莫君言说喜欢殷芙并不是空穴来风，如若没有一丁点感情基础，就单纯的上司下属关系而言是绝对做不到这么“挺身而出”的。
殷芙甩了甩脑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攥住一般，慌得人喘不过气来。
肖金金见殷芙面色不好，赶忙倒了杯水递过去。
“其实也没什么，你要真喜欢莫君言，管他什么小三不小三呢，要我说啊肯定是真爱至上！”肖金金抬头，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出了这档子事，今后那短头发女人估计也闹腾不起来了，你扶正已经指日可待啦！”
殷芙迟疑了一下，轻咬下唇，想要辩解，可张了张嘴依旧却没说话。她仰起脖子望着天花板上那道微不可查的纹路，心底无比凌乱。殷芙曾对自己发过誓，无论是有多么深爱一个男人，也永远不做第三者！
她尝过因为第三者而失去父亲的滋味，也因好友介入而失去珍贵的初恋，对于殷芙，被冠以小三这个称谓如同凌迟！
“东西买来了。”莫君言的声音忽然响起。
殷芙闻声猛地回头望去，她看见莫君言左手提着满满当当的一袋子食物就这样立在门口，而右手手臂则包裹在袖子里直直垂着。日光灯在头顶蓦地闪了两下，殷芙揉揉眼睛，一晃神，她仿佛觉得莫君言高大挺拔的身躯被照得分外苍凉。
殷芙抿了抿唇，莫君言走过来将袋子放在边上。
他说，“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肖金金双手抱拳在一旁“啧啧”感叹，殷芙抬头望向莫君言的眉眼，逆着光有些刺目。
“你的手……没事吧？”殷芙指了指莫君言的手臂，声音喃喃。“听说伤的很重……我应该谢谢你的……不然……”
莫君言身子猛地一僵，随即勾唇淡笑。他摇了摇头，没等殷芙把话说完就目色认真道，“我不会让你做什么小三，这件事等你康复后我会好好向你解释。”静默了会，莫君言轻声道，“我白天和你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希望你能好好考虑，给我一个答复。”
“什么答复？”殷芙疑惑，可回想起白天种种，她的脸上蓦地腾起一片绯红。
“你确定要我在这把话挑明？”莫君言看了一眼双目发光的肖金金，问得不置可否。
肖金金向来对八卦消息有灵敏的洞察力，这也是她捍卫自己“八卦女王”地位的先决条件之一。此番她是唯一全程“跟踪”的人，如果能弄到“独家”，那么明天自然就多了不少谈资。
殷芙顺着莫君言也看了看肖金金，瞬间心里如同明镜似的。
莫君言会意地笑了笑，“医院让你住一晚观察，我明天再来接你。”声音趋于平稳，“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说罢，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肖金金因为没有挖掘到第一手资料多少有些气馁，在问了殷芙十二遍未果之后，终于恼羞成怒，临走前还不忘搜刮掉一半食物以示惩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