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夜凉几许，月色揉进苍凉，让这个夜晚显得那么孤单。
莫君言坐在笼着半圈椅背的深棕色沙发里，指尖微抬，弹去烟头灰白的烟灰，他薄唇微抿，烟头蓦地窜起橘红色火光，在浅蓝的雾气间仿佛旭日东升。
这里是S市某知名酒店大堂，应着奢华景致，前来光顾的客人自然也有所区分。莫君言是它们家的VIP，而此时前来只为一人。
顺着眉目看去，大门逆时针旋开，韩璐摇曳着身姿款步而来。她换了身红色束腰的抹胸洋装，得
体剪裁更显曲线玲珑。
“怎么在抽烟？”韩璐眉头拧了拧，伸手去夺莫君言的烟，“不是戒了吗。”
莫君言不动声色地往左边一让，无喜无波，“今天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韩璐低头抿了抿嘴唇，左手顿在半空，“我不过是按你的交代在办。”
“我的交代？”
“难道不是你让我去找殷芙的么？难道不是你让我当众羞辱她的吗？”
莫君言面色平静没有说话，韩璐闷着浓重的鼻音又道，“我不过是照你的话去做而已，你凭什么来找我兴师问罪！”
“那么这个呢，也是我交代的？”莫君言倏地撩起衣袖，露出的半截臂膀上缠着苍白的纱布以及浓重药味，“你为什么要推殷芙？”
韩璐面容瞬间凝住，莫君言勾唇笑得清冷，眉头微蹙蓦地一把攥住韩璐手腕，“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听话了，恩？”
韩璐扭了扭被捏得生疼的手腕，抖着嗓子，“莫君言！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莫君言眯起眼睛看去，女子精致的妆容在盛怒之下变得扭曲，他甩开韩璐的手，神色清冷。
“好在殷芙没有受伤，今天的事情我也不打算追究，这个你拿去。”莫君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里面的钱足以让韩璐挥霍很长一段时间。
“密码是你的生日，今后有什么事就联系锦言，他会转达给我。”
莫君言说罢便要起身，韩璐蹙着眉头回过神来，连忙扯住他笔挺的西装衣角。
“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璐……”莫君言低叹，“我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工具。”
“工具？”韩璐重复，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水色眼眸，“对你而言我不过就是工具？那么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呢，也是逢场作戏吗？”
莫君言撇了撇嘴，他向来不喜欢这种拖泥带水的女人。
“如果没有记错，我在一开始就告诉过你别对我动真情。”莫君言掰开韩璐的手，“我以为你是
个聪明女人知道如何才叫拿捏有度，可惜今天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君言，君言……我对你是真心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难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莫君言没有说话，他只是随手拿起桌边配置的纸巾，微微勾唇，“你错了，韩璐。‘真心’这种东西太奢侈，我要不起。”
闻言，韩璐蓦地愣住，攥在手里的纸巾被无声地揉捏成团。
泪眼婆娑间，莫君言颀长的身影越发扭曲变形，它顺着泪珠彻底滑落，最后消失在酒店门外。
虽是夜间，酒店大堂依然人来人往，即使是管理独到的地方嘈杂依旧无法避免。
你来我往间，并未有人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角落那个独自抹泪的艳丽女子身上。仿佛被抛弃的戏码在这个浮躁的城市每天都会上演，失去了新奇感，被抛弃的女人，或者背后一个硬心肠的男人，无能为力久了就会明白什么叫司空见惯。
门再次逆时针旋开，列在两旁的四个服务生喊着“欢迎光临”恭敬地九十度鞠躬。
进来的男子戴着口罩帽子，如此深夜鼻梁上依旧架着墨镜。一般此情况只有两种，第一这人是神
经病，第二这人打算犯罪。不过在这不一般的酒店里，如此一般的推测显然要被推翻。
因为这除了是一家高档酒店外，也是很多明星会下榻的小“后宫”。墨镜男经过时，四个训练有素的服务生眉头动都没动。
男子也是熟门熟路地上了电梯，掏出房卡，奇怪的是，房间里暗着灯，窗下却坐着个人。
“Eric？”陈原摘下墨镜口罩，“你怎么在这？”
“上哪去了？”Eric微微皱了皱眉，他正慵懒地坐在窗下的沙发中，样子就像只被遗弃的贵族猫。
陈原打开顶灯，黄色灯光冰冷地照下来，溢在Eric淡紫色衬衣下摆上。
“随便出去逛了逛。”陈原拿起杯水，喝了两口想起Eric，便是又倒了杯递过去。
“你一个人？”Eric眉心微动，伸出的手一滞，随即直接拿过陈原原先喝过的杯子，仰头饮尽杯中水。
陈原顿了顿，坐到Eric对面，“恩，一个人。”
Eric没有马上接话，他弯着眉眼斜睨陈原，良久才开口，“阿原，你什么时候才能忘记殷芙？”
陈原挺拔的身形蓦地僵住，他局促地攥着水杯，手里微微沁出细密的汗珠。
“你没有随便逛逛，对吗？”Eric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你知道殷芙也在S市，所以去找她了。”
“Eric！”陈原低声怒叱，有时候他真的很讨厌这个经济人，因为他太聪明，聪明到好像能看穿一切。
Eric呵呵干笑了两声，细长的凤目微张，他说，“四年了，难道你还忘不了她？”
“不管多久，我都欠她一个解释。”陈原扭过头去，望着窗外繁华的都市。
“解释完之后呢？和殷芙共结连理？”
“……”
“时过境迁，阿原，你现在要做的是对夏耘……”
“够了！”陈原沉声打断，清朗的眉紧拧。
Eric侧头看了陈原一眼，嘴唇张了张却没有说话。
有些事，逼得太紧反而不好。
良久，Eric干咳两声，“夏耘最近接了部新戏。”
“恩。”陈原漫不经心。
“是《大汉飞歌》。”Eric勾起唇角。
“什么？”陈原心头一凛。
“《大汉飞歌》，那部有你主演的古装穿越大戏，由夏耘担任女二。”Eric仰头靠在沙发里，说话不徐不疾。
“是你故意安排的。”
Eric勾唇，想来陈原的这句陈述句无须回答，便是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另一杯满满当当的水杯，轻轻呷了两口。
“Eric，不要逼得太紧了，我需要点时间……”
“好啊，你要多少时间？一个四年，两个四年或者等到你母亲原谅她们？”
“我……”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在心上。陈原撇过眉眼，倔强地看着某处，“我自有分寸。”
Eric低低叹息，“阿原，你对她心慈手软的时候可有想过别人是怎么对你家人的？你的母亲曾是
一个何其优秀的女人，可是她现在呢？”
Eric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陈原并没有听下去，他摇晃着身子朝房间走去。
“你还想逃避？”Eric在身后问。
陈原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刻意展颜的声音里透露着疲惫，他说，“只是去看剧本，”顿了顿又道，“放心吧，这部戏我会好好演的。”
“阿原。”Eric勾唇，声音迷离，“记住，殷芙已经是过去时了，假如你不想再伤害她，那就离她远点！”
很多时候，无论你脚下路走得有多么艰辛，只要坚持下去，永远都不会绝望。
翌日天气一改闷热，太阳还没升起，敞亮的云头挂在天边折射着清晨的微光。
五点半的时候，殷芙被走廊上的脚步声吵醒。医院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拥有最健康的作息时间。
殷芙揉了揉眼睛，本打算转身再睡个回笼觉，病房的门却被推开。殷芙眯着眼睛看见一个颀长的灰色身影走到床边，他西装笔挺，大手抚过额头，和煦的声音响起。
“醒了？”
“你怎么来了？”殷芙顿了顿，又回想起莫君言昨天临走前就说过要来接自己出院，于是探了探
脑袋，道，“才几点啊，怎么来这么早？”
莫君言没有直接回答，他弯着眉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殷芙睡意全无，瞪圆了一双杏眸摇头道，“我本来就没事，倒是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疼吗？”
“你是在关心我？”莫君言眉心微动。
殷芙愣了一下，撇开微微发烫的脸，“你想太多了。”
话没说完，一件外衣猛地罩在脑袋上。殷芙连忙撩开衣服，疑惑地望着肇事者。
莫君言往边上一坐，伸手摸了摸殷芙的脸，“去洗漱一下，一会我带你去个地方。”
“今天不用上班了？”殷芙大喜。
原是忐忑着昨天发生的事，心中不知怎么面对杂志社一众同事才好，现下听莫君言说要带自己出去，自然大喜过望。
“去完那个地方再上班也不迟。”莫君言双手拢在胸前，语气有条不紊地补充，“动作快些，假如遇上堵车什么的耽误了行程，我也只好记你迟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