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忽然，陈原感觉殷芙原本用力挣扎的手臂松懈了下来，本以为是她顺从了，可几番索取却越发觉得殷芙毫无回应的冷淡，这不禁让陈原理智了几分，终是松开了她。
一时间，偌大的屋内寂静无声。时钟的指针生涩地转动着，午后的天气又蒙上了厚厚的云层，阴郁不堪。
“为什么？”陈原怔立在殷芙对面，碎紫的瞳孔里满目惆怅。
“因为我们都长大了。”殷芙冷语，转头将目光撇向一边，细碎的颤抖跃然发梢、肩头。
陈原闻言，挺拔的肩背颓然松下，眼神里有难以置信的失落，虽是如此，脸上却是浮出一抹惨淡的笑容，似是在探寻最后的希望，“你爱我的！”话语间，陈原展开右手，一张信纸般大小的纸条呈现在殷芙面前。
那一刻，殷芙的心似是被一双粗壮的手猛地揪住了，窒息般的疼痛，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发现自己原来从未逃开过那所谓的记忆。所有的释然竟能这般轻易地瞬间瓦解，而原因不过是眼前这张签有殷芙落款，边角微微翻卷起来的微黄纸张。
……
四年前的某个冬季，天气就如同今日这般阴郁，而刚下过雪的Z大校园里却因这层秀白蒙上了神圣的光洁，静谧间恍如隔世。
Z大很大，所以学生情侣们总能找到一些适合二人幽会却能不被打扰到的小角落。
殷芙戴着棉厚的手套独自拨弄身边石凳上的积雪，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折腾。她原本是与陈原约好在这见面的，却不知为何陈原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还不见踪影。殷芙心中虽有不悦可还是能够理解，毕竟陈原工作繁忙，能抽空来见她已是不易。
手机响起，殷芙一看是陈原发来的信息：回头！我在你后面。
殷芙不禁笑了起来，心里思忖着：以为我小孩子啊，还跟我玩这套。可虽是这般认为，身子还是忍不住转了过去。
只见陈原身着象牙白的外套，满脸青葱笑意的站立在殷芙身后，呵气成霜。“你总算还是回头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殷芙一见到陈原，心下的愉悦自是无法言说，忙起身去迎。可或许是因为长时间受冻导致的两腿酥麻，一没站稳竟整个人往前倒去。陈原见状忙上前扶住，却也顺势将她揽入了怀中。
“冒失鬼！”陈原笑着责骂殷芙，“总不让人省心啊！”
殷芙满面羞红，嗔笑着，“冒失是暂时的，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很聪明！”
“哦？是吗？不过，不知道那时候我在哪里了，或许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陈原搂着殷芙，紧紧地将自身的暖意一点一滴渗透进殷芙心间。
“别小瞧我了。”殷芙恨恨地瞪了陈原一眼，赌气着挣开他的肩臂。
“我开玩笑的，”陈原见状忙是赔笑，“别生小的的气好不好？”
陈原的笑容明媚，似乎是有一种能够化开冰雪的魔力。此时的殷芙忙着看他，一时也忘记了生气。“我的气量可没那么小，”说着，在背包里捣鼓了一阵掏出一本草稿纸。摘下厚实的手套，抓起笔杆，就豪爽地在纸张的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大名，随后不由分说地塞到陈原手中。
“这是干什么？”向来都是自己给别人签名，很少会有像殷芙这样硬塞签名给自己的，所以接过签名纸的时候，陈原心下满是不解。
“这是给你承诺！”殷芙顿了顿，将先前摘下的一只手套套在陈原手上，却因为太小最终在他回握住自己手的动作间作罢。
“我现在还不是很厉害，可保不准将来能成就一番事业，呵呵，所以先给你一张我的签名，到时候等我发达了，随便什么条件随你写，我一定做到，而且绝不反悔！”
陈原见殷芙一脸信誓旦旦的摸样不禁更生怜爱，忙又将她搂进自己怀中，笑语，“小芙，小芙……”呢喃间，气息呵得殷芙耳畔生痒，“这本该是我对你的承诺啊。你这般对我，又该让我如何待你才好……？”
“就像我待你那样待我咯！”殷芙靠上陈原的肩头，笑语呢喃，“我爱你。”
……
时光荏苒，怎经得起几番擦肩而过。当年的温存仍在心间，话语也言犹在耳，可心间的鸿沟却如难以逾越的天堑。
“你说，随便什么条件随我写，你一定做到，绝不反悔。小芙……”陈原怔怔地望着殷芙，“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那时候的戏言你也相信？”殷芙故作镇定，却是再也不敢听下去，她害怕去回应过往，害怕面对如今陈原的条件。双手紧紧地握拳，指甲几乎陷进肉里，“现在的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为什么？我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绝不会再错过你了！！”陈原双手激动地扣住殷芙的肩膀，表情写满了痛苦。
殷芙闭上双目，不再看陈原一眼，“我已经答应莫君言的求婚了。”
谎言一旦出口就绝是再也收不回了的，殷芙没有答应莫君言的求婚是因为知道自己还没彻底忘记陈原，可现下欺骗陈原却不是因为自己真的想嫁给莫君言。很久以后，就连殷芙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当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只知道，每当想要逃避一些事情的时候，第一想到的必定是莫君言。
陈原闻言不再说话，紧扣住的手指一点点松开，逐渐微凉。
“浅森的合约希望你再考虑一下，君言他很希望能跟你合作。”殷芙说完便转身就走，再未回头。即使她明白这句话说出口意味着自己与陈原便不再有瓜葛，即使她也知道陈原的心绝不会比自己少痛一分，可事到如今也已无退路。所有的事情必须有个了断。
……
殷芙快要走到小区门口时发现Eric竟走在自己前面，刻意加快脚步跟上前去。
“Eric！”在快要追上时，Eric又忽的莫名加快了速度，殷芙心下生疑，却未及多想便喊出了声。
Eric应声而立，却久久不曾转身回头。殷芙忙又追上前去，大口喘息道，“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Eric本该是到了的，不然也不会在自己前面，若是他刚赶到也该是面对面地碰上而不是现在这般遇见。殷芙不知Eric究竟打了什么算盘，正想继续追问，包里的手机铃声却蓦地响了起来。
电话是莫君言打来的。正当殷芙要接听的时候，Eric忽然转过身来，神色一反平日的邪魅倦惫，“要想陈原答应浅森的合约就立马把手机挂了！”
“你说什么？”殷芙疑惑地回问Eric。只见他脸上满是疲惫的倦容，黛青色的胡渣隐约可见。
“把电话挂了！”Eric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语，只是这次语气更重了些。
殷芙闻言忙不迭地挂上电话，印象中的Eric从来都是笑语曳曳，这般肃然摸样却是自己从未见识过的。
可不巧莫君言电话又再次打来，殷芙见Eric不语，便忙又按下拒听键，还顺势关机。
“你说你有办法说服陈原答应浅森的合约？”殷芙望着Eric，语气认真。
Eric不语，单只点头。
“能不能说来听听？”
Eric终是开口，语气艰涩，“让浅森开出天价赔偿金，阿原赔不起，自然就会接下工作。”
殷芙不可置信地看着Eric，这个方案自己之前不是没有想到过，但若真这么做了恐怕会对陈原的演艺事业造成极大地影响，毕竟一个不讲信用的艺人即使再红也很难再受到大企业的青睐。况且若是按陈原的脾气，恐怕便是倾家荡产的代价也难以强求他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你放心，如今的陈原是经不起经济的动荡的。”Eric顿了顿又道，“他需要大笔的金钱去支付陈伯母的医药费。”
“陈原的妈妈？”殷芙忙问。
“你不知道吗？呵呵……”Eric艰涩地露出了笑容，“这也难怪，陈伯母的病……哎，原本医疗费都是由陈伯父支付的，可阿原太倔了，始终不肯走出自己的仇恨。便将有关于他父亲的一切都隔绝在自己的世界外。”
“陈伯母得的是什么病？”
“她受了一些刺激，所以精神方面……”Eric欲语还休，意思却已经明显不过。
当年的事情对林璎的刺激过大，精神受到了极大地打击。陈原眼看着自己原本所拥有的一切幸福瞬间颓败，痛心之余只得把一切的怨气都转嫁到了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以及夏颖岚的身上。
陈原选择摒弃陈弈恺所能提供的一切优越的生活条件，他要为自己的母亲报仇。可是陈弈恺找不到夏颖岚母女，陈原更是无从找寻。万般无奈只得带着当初与夏耘约好的约定独自闯荡演艺圈，
他要让夏耘见到自己的光辉，要让她无法自拔地爱上自己，然后再以爱情的名义去折磨她。
在Eric的帮助下，陈原做到了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夏耘爱上了他，可这么多年下来陈原却从未曾因为复仇的成功而感到丝毫愉悦的快感。相反日日心灵上的煎熬却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长久以来的患得患失，陈原似乎从未曾拥有过任何，即使是作为明星所该有的光华，即使是万千粉丝高呼的拥戴，于陈原而言，这从不曾是他最初想要得到的。
“万不得已我们不会这么做的。”殷芙思虑再三，终是没能附和Eric所提出的方法。
秋风萧瑟，呼啸而过时将Eric 的衣领吹得凌乱。殷芙这才发现面前的男子只身着单薄的外衣，苍白的面庞上忽闪过难以捉摸的忧伤。
“你若真是这般维护陈原，方才又何必那样决绝？”Eric深深望着殷芙，似乎想要看透她。
殷芙闻言心下明了Eric该是早就到了，继而说道，“这并非维护，我只是想要找出个方法将浅森与陈原双方的伤害都减到最小。”
Eric笑了笑，双手环抱胸前，自是踱了几步，“鱼和熊掌如何能够兼得？殷芙，看来到现在你仍然还是没能认清自己的心啊。”Eric定睛凝视殷芙，“我要是你，又岂会让陈原活得这般痛苦！”
说完，Eric便扬长离去，擦肩而过时，殷芙分明能感受到他的那话语间的无奈与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