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曾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早知道死，都会爬到棺材口。殷芙知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早知道，所以便也就多了很多所谓的悔不当初。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动物，年少时会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不顾一切，长大后却又对当时的执着感到不值与唏嘘。
不停地在前行的途中回望过去，不停地制造遗憾。
身旁的夏耘已经静静睡去，殷芙想，她应该是在做一个没有泪水的梦吧，因为此时她的脸上看不到方才的忧伤。
方才夏耘断断续续地讲，殷芙就在一旁断断续续地听，从头至尾扮演着一个忠实的聆听者。情绪也跟着夏耘一起，静静地掉泪。
可此刻再回想那个几乎不可思议的兄妹关系，殷芙在疑惑之余，心底竟有一丝庆幸。她庆幸夏耘是陈原的妹妹，庆幸陈原当年对自己的背叛事出有因。这样的念头在殷芙脑中忽闪而过，忙又拍醒自己，觉得方才自己龌龊无比。
殷芙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茶几上的碗碟，转而扶夏耘进到自己的卧室中。显然夏耘真的是累了，睡梦中的她竟对一切都毫无知觉。沾上枕头时，乌黑的长发顷刻漫上紫色印花的床被，如同一个缺少安全感的婴儿，紧抱住厚实的被子沉沉睡去。
殷芙在床沿上坐了片刻，便就起身关灯走出了房间。软软躺进沙发中，周遭一片沉静，唯大脑飞速转动。
开都古镇，那条仅容一人行走的巷子里，陈原笑着牵起殷芙的手。
“殷芙，我喜欢你……”
“如果可以，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学生，能每天陪着你，看你哭看你笑，甚至是看你发呆我也乐意……”
正当殷芙想要告诉他自己已经和莫君言在一起，没有办法再接受他的爱情时，夏耘又忽然出现在面前。
“小芙！是我……我想见见你。”
“殷芙，我发现，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一切都没办法再回到过去了。殷芙，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一开始我就输了全部。”
殷芙忽然觉得心痛无比，她想要伸手去抹掉夏耘眼角的眼泪，可是却像隔着万尺距离怎么也触碰不到。
世界忽然颠倒，黑夜降临，莫君言斜倚在车边手捧大束鲜花深情望着殷芙。殷芙走过去，莫君言的面容又倏地沉下，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出细碎的幽紫。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永远不要……如果你发现哪天不爱我了，或者没法再爱了，那你就离开，只是记得别说对不起，好吗？”
随后又猛地扣住殷芙双肩，目光焦灼，“小芙！告诉我，你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陈原？”
殷芙只觉头痛无比，挣开莫君言，不顾一切地向相反的方向奔跑。耳边竟是呼呼地风声，可莫君
言的声音就像是有魔法一般直入心底，那般忧伤，“我等你……。”
蓦地惊醒，才发现原来不过是一个梦。阳光透过纱窗照进客厅，空气中微尘飞扬。殷芙胡乱地抓着自己的脑袋，因为梦境的种种是让殷芙感觉不寒而栗，为何莫君言会有如陈原一般的眼眸，又为何自己要逃？
想无可想，殷芙觉得自己这样无疑是庸人自扰，于是拾掇拾掇便起身朝卧室走去。卧室的门虚掩着，殷芙轻轻走进却发现床铺整洁地就像不曾有人睡过一般，而夏耘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正想着夏耘的去向，殷芙又在床头柜上发现了她留下的一张字条：
“昨晚让你睡沙发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本想当面和你说声谢谢，可看你睡着了也就没叫醒你。我想了很久，觉得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太过幼稚，所以打算找个地方去散心，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勿念！”
落款处是夏耘的名字，不似平日里给粉丝的签名，是那种一笔一划很认真很慎重的文字。
殷芙想，夏耘又走了，可同样是不知何时再见，此次心中却多了几分释然。或许这次的离开对于夏耘来说既是逃避又解脱。
可殷芙不知，于她而言，一切的分别与真相不过只是镜花水月罢了。
数日前，陈原与夏耘首度合作的新戏在N市杀青。而在此后不久，享誉国际的浅森集团就对外宣布聘请陈原为新任的形象代言人。原本一切都应该是如火如荼地步上正轨，可偏偏又传出了些许花边新闻：
陈原在与浅森签约后竟提出解除合同。外界对此纷纷猜测，于是无风不起浪，一时谣言四起。有消息称陈原此次违约行为是由于不服浅森高层提出的不合理要求造成的。而又有消息称，在陈原新戏杀青后，夏耘就神秘失踪，这不经又让人联想到是由于两人情变，导致一方失踪另一方情绪化罢工。总之，陈原违约一时成了坊间议论的热门话题。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原的关注度瞬间增高，可从另一方面而言，如潮的新闻舆论对于浅森而言无疑多少还是造成了负面影响的。
所以，浅森方面决定找人出面去找陈原了解情况。而由于之前的宣传都是由殷芙全权负责，因此最终莫锦言拍案让她出面调和。
……
临危受命，殷芙自然觉得任重而道远。可只要一想起是要去找陈原，原本的踌躇满志便就一下子失了动力。也因此，殷芙迟迟没有行动。
这日，鲁傲找来殷芙。
“锦言大人刚才给我打了电话。”锦言大人是杂志社对莫锦言的戏称，就连一向严谨的鲁傲也会这样称呼，莫锦言的严肃程度也就可见一斑了，“他问我陈原那个案子进度如何。”
殷芙顾左右而言他，耍起了太极，“都挺好的啊。”
鲁傲也不是等闲之辈，自然能看出殷芙心里的几许犹豫，“你做事我一向放心，只是这次的进度似乎有点慢啊。”鲁傲顿立顿，“你也知道，最近的新闻炒得火热，在这样下去想必多少是会对浅森产生负面影响的。可碰巧莫社长又不在国内，要真出了什么事情，恐怕我们对他都不好交代啊！”
殷芙闻言暗自思忖，之前莫君言就告诉过她，浅森的老股东们对他还心存疑虑。而他这次去美国，原本就是要解决新出的问题，若是国内本部再闹个后院失火，想必最直接的受害者不是浅森而是莫君言。
念及于此，殷芙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下午我就会去找陈原方面了解情况，争取尽快给出答复！”
鲁傲听罢，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可事实上殷芙对于接下来要怎么做还是全无想法。纠结了半天，又是查资料，又是翻合同，抓耳挠腮半晌后终是决定先跟陈原经纪人Eric联系一下。
殷芙在电话里与Eric约好下午两点在陈原暂住的寓所详谈。一想到到时候的气氛难免会尴尬，殷芙心里就不免恐慌起来。
不自觉地掏出手机胡乱翻看，没有一个短信和电话。原本盼望能收到莫君言些许宽慰的殷芙心中升腾起几分失落。本打算拨个电话过去，不过转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殷芙正午十二点就出了写字楼，在报上具体地址后，的士不消一个钟头便就将殷芙送到了眼前的这个小区。
这里离市中心不近不远，但显然环境十分幽静。因为是自己早到了，所以殷芙没有直接联系了Eric再进去，而是让门卫带她进去。门卫大叔是个十分健谈的人，言语间殷芙了解到他显然还不知道自己要去找的住户是陈原，他知道的只是近期新入住的这个人很神秘，一天到晚都带个墨镜，而且还总是早出晚归。
在门卫大叔滔滔不绝的神侃间，殷芙来到了陈原家门口。大叔很自觉地“功成升退”，留殷芙一人站在门口处，局促地不知如何是好。
踌躇间，殷芙之间自己面前的木门缓缓打开。陈原手里提着一袋垃圾，脚踩棉绒拖鞋，身着宽敞灰色卫衣，顶着一头凌乱的短发就这样不经意地出现在了殷芙面前。
这样的一幕似乎早在四年前的Z大休息室里就已上演过了，可时过境迁，再遇上这番情境，两人还是呆呆地愣在当下无所适从。
最终还是陈原先开的口。他放下手中的垃圾袋，微微有些局促地说着，“来这么早啊？”
而殷芙也只是尴尬地应了声，“恩。”
“进来吧，”陈原侧身，腾出右手伸向殷芙，“刚搬进来，家里有点乱，正收拾呢……”
殷芙一边换鞋，一面侧目打量眼前的寓所。这是一间复合式公寓，装潢风格十分现代，大块面的浅蓝和柠黄交织着整间屋子。可能是因为才入住不久，所以不免显得有些凌乱。
陈原给殷芙倒了杯温热的咖啡，浓香四溢开来，让人不禁回想起四年前的午后，那里，有殷芙，陈原，夏耘和Eric，那时什么都还没有发生。
某一瞬间的沉默一如当初。而四年来的剧情就像是一条抛物线，从零点经历过了最高点后有再次回到了原来的水平线上，看似相同，可两点间的隔段还是生生地拉扯出了一道鲜明地距离。景似人非，永远回不去的其实是过去。
“谢谢。”殷芙礼节性地接过咖啡。
“不用。”陈原回了一句后便就不再言语，只干坐在殷芙左手边的沙发上。
时钟滴答滴答，屋子里安静地听得见心跳声。
殷芙第N次挂上电话，“奇怪，Eric怎么不接电话……？”语毕又看了一下时钟，指针早已走过了两点的刻度。
“他一向不怎么守时。”陈原起身帮殷芙续杯，“其实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和我说。”
殷芙无奈，只得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这是我们对合约条款做出的详细解释，请过目。”说罢恭敬地将文件递到陈原面前，可陈原却迟迟不接。
“我不会看的。”陈原别过脸去，恍惚间殷芙又看到了他眼底那抹熟悉的紫色。
微敛心神，殷芙又道，“出于尊重，你也应该先看一下吧？”
“没必要。”陈原冷言，一反方才温文的模样。
殷芙闻言不禁心下来气，这个文件是自己熬了数个通宵，查阅了不知道多少资料才有的成果。可陈原倒好，连看都不看一眼，一句没必要就完完全全否定了她所有的付出。
殷芙强压住怒火，好声好气，“能告诉我原因么？”
“因为没有必要，”陈原顿了顿，右手撑住额头，刘海细碎地附住眉眼，“我绝不会和签约浅森的。”
“你总是这样吗？”殷芙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倏地站起来，“做什么事情都任性妄为，不给对方一丝一毫的解释。就像当初那样，一句话都不说就带着我最好的朋友从我生活中突然消失！陈原！你告诉我！这样的原因算什么原因？”
“不是我不想给你原因，只是真相往往不是你想的那么美好。”陈原也站了起来，修长的身影盖住了殷芙的视线，“离开你，只是想换个方式保护你。”
“可笑。”殷芙说罢便就转身，走至门前刚开门要走，却又猛地被拉回。
殷芙被拽了回来，慌忙紧张地后退，陈原步步紧逼，直至墙壁。陈原手臂蓦地贴着殷芙的耳畔撑上墙面，一瞬间，殷芙全然被笼罩在了他的气息里面。而还来不及思考，下一秒钟，陈原热切的吻就已经附上了殷芙柔软的双唇。霸道地探进来，几度想要撬开殷芙的皓齿。
而怀中的她越是挣扎，陈原就越是用力抱紧。殷芙双手握拳，一下下地砸在陈原身上，可他却似全然不知。
这个吻如此炙热，如此霸道，全然不同于记忆中那个美丽初吻的缱绻，而更像是一种占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