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厢回到栖梧院,时候已经不早了,锦棉心情很好,早早便上床睡觉,千年难得的是,她感觉自己睡的很熟,梦里跌跌撞撞,头一直没有搁的地方,枕头太硬太滑,她想用手将枕头扶好却总是摸不着,努力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在床上,而是置身马车内。
“醒了?”
一道清凉的声音传来,锦棉整个人被泼了冷水似的,朦胧之意一下散去,循声望去,右后方坐着一位白锦绿纱的人,悠闲自在的很。夏映川从头到尾都看着锦棉在那儿摇头晃脑、东倒西歪,她的脑袋砸在车板上咯咯直响,他看得心情很好,想着她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醒。
“我怎么在马车上?”她坐直身子,用手揉着头,那被砸出了好几个大包,那个男人真是刻薄凉情啊。
“……”
“我们这是去哪?”
“大厦。”
“我能不能不去?”她不想踏入那些人的境界,她还有母亲的夙愿没有完成,若一直跟着这个人,她一辈子也别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看来她得找机会逃跑才是。
“你说呢?”
“我还有自己的事情。”
“你最好打消逃跑的念头,你应该知道他们在找你,只要你出了我的保护圈,就会被他们找回去,何去何从你自己更清楚。”他毫不留情道破她的心思。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处境,正因为知道,她才想尽力摆脱现在的困境,徐天柏也好,夏映川也好,其中任何一方都不是她的归属。可是她真正的归属在哪呢?紫峦山么?等她到了紫峦山以后呢?万千大千世界难道就没有她苏锦棉的容身之所?她命中注定要一世颠沛流离活在逃亡中,活在别人的算计里?人生苦短,红颜如霞,她不想这好不容易走一遭的人世就这样断送在流离里,湮灭在牢笼里,所以,她会尽可能在跌宕的沉浮里寻找属于她的方寸空间。
“怎么?”夏映川不喜欢她出神的样子,实在太虚无飘渺,眼神太空洞,让他察觉不到生气。
锦棉没听清他说什么,又不敢再问一遍,只好随意一问:“郡主呢?”
“她出了疹子,延后上路。”
“唔,那样一个美人可惜了,不过也清净了。她那么漂亮你不心疼?”夜晚太静,如若不说话,她只能听见车轮的轱辘声,那声音让她觉得离目的地越来越远,越远她的心越不安定,离他越来越近,近的让她心里发慌,只能说说话。“不仅是漂亮,还有优雅,你应该心疼你的未婚娘子才是。”
“你今晚的话太多了。”他闭眼打坐,听到她说这些,心里某个地方感觉被虫咬了一下,很不舒服。
“哦……”她只得闭嘴,呆看了他一会儿,百无聊赖只得掀开帘子瞧瞧窗外的景致,夜色正浓,更深露重,寒气袭人。
车轮突然碾到一块大石,马车在一个大大的颠簸后车身倾斜。锦棉正看着窗外,乍然事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向后甩去,直到撞上个什么,却没有预感的疼痛,只听见背后一声闷哼,背脊后的车板温温软软,片刻后她心下大惊,作势起身,刚要站起却又重新跌回那个怀抱,腰间赫然横卧了两条手臂,头顶上闷闷的传来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
“胆敢如此打扰我清修,嗯?”
“我……我不是故意的。”
“本将军只看结果不问原因。”
锦棉心中一阵泛苦,看来她是真的又开罪了这个小气刻薄的男人了,这个男人真是从不讲理,从不会怜香惜玉啊,枉他还有这么一副俊逸若仙的容貌,白白便宜了他。
“不说话?”夏映川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因为靠的太近,她感觉这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胸膛发出,每一个音节都敲在她的背上。
“我无话可说,悉听尊便。”她闭上眼,睫蝶轻抖,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夏映川看着她那副怕死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上扬。
“你怕我什么?”
“……”她没说话,是啊,她怕他什么呢,她也说不清道不明,其实她总感觉这个刻薄狠心的男人真的不会将她怎么样,可就是害怕他,没来由的害怕,从见他的第一次开始就不敢违抗,也许他天生就有一种让人不敢违抗的气势,是这样吗,她不知道。
夏映川见她不出声,眉头微拧,大手在她的腰上用力一拧。
“啊,疼。”锦棉大声呼叫,低头一看却是某人的手在作祟,某人她哪里敢得罪,被他拧了只得愤愤的瞪着那手,连背后的始作俑者都不敢看一眼,一动不动僵硬地坐在他怀里,生怕再生出什么是非来遭受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