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锡不敢怠慢,微笑着上前揖了一礼,道:“公子想要点儿什么?可进来随便看看,只是咱这儿店小,怕没有什么合公子的眼。”
男子也不搭话,进来随意地走着,时而抬头看看墙上的字画,时而拿起笔枕笔洗之类的小东西把玩,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刘锡的心就一直吊着放不下来,怕有个什么万一,这公子再把他的店砸了。
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似的,那公子用扇子敲了一下头,转身对刘锡说:“老板,我这有一幅画,麻烦你来帮我鉴下可好?”
“不敢,不敢,在下只能说与公子一同欣赏,不敢妄谈鉴画。”刘锡忙谦虚道。
那公子也没听懂刘锡谦虚之意,表情有些失落,不过他还是走到门口,弯腰拿起立在门扉的一个卷轴。这时刘锡才注意到,原来他将画轴立在了地上。这么不上心的对待一幅画,怕也只是普通画作而已。该不会是这公子信手涂鸦就来逼他买下吧?想到这里心里更是紧张。
刘锡从那公子手中接过画轴,仔细展开,待他看清的时候,惊得差点张掉了自己的下巴。
那是一幅彩墨画,并非山水,而是人物。乍一打开,右上方是用胭脂色晕开的一片粉红,只用些简单的线条就勾勒出一树桃花。桃花树下,是一个着鹅黄襦裙的貌美女子,微侧了脸,半低着头,双颊飞霞,一手抬起贴近脸庞,不知是欲摘落在头上的花瓣,还是想理鬓角飘起的碎发。神态间含羞带怯,眉宇间欲语还休。这画兼用了写意和工笔,女子的裙摆还用了流水描,将那微风吹起时裙摆的线条表现得流畅自然,如行云流水,活泼飞动。左上方只题了一行字曰“人面桃花相映红”,落款有些新奇,是用朱砂画上去的一方印章,写着“韶颜”二字,字体极似楷书,又不及楷书工整,潇洒随意又不似草书张狂。那字外侧的方框也像是一笔写就,右上角闭合之处还带着牵丝。
“老板?”红衣公子见刘锡直愣愣地盯着画,半响不语,就低声轻唤。
“啊,啊?”刘锡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请问,这画……”那公子也不再说下去,只等刘锡给他一个结果。
“恕我直言,此画在下不敢妄评。莫说韶颜公子的笔法难得,将这女子和这桃花绘得栩栩如生,就是公子的字体,在下也是见所未见。”
“诶?你怎知画这画的是位公子?”
“若不是公子,怎能抓住少女怀春的那一瞬情动?再配上飞落的花瓣,迷了人眼,让人分不清是桃花映红了少女的脸还是少女的羞怯染红了桃花。在下也在这行混了近三十年了,连这点儿眼力都没有,莫不如回乡种田了。”
“那这画能值多少?”
“这个……”刘锡有些摸不准,也不好估价,只能坦诚相告:“实不相瞒,说这画亦可值千金,亦可不值几钱。单看能否得到大家认可,在下一人所言是做不得数的。”
“哦。那该如何是好。”这公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话中满是失落和焦急。
“不如这样可好,这里每五年就会举行字画展会,眼看日子就要到了,公子可以把画留在我这,届时我会带此画前去,自会有行内翘楚及有资历的前辈评说。”刘锡心里有些惴惴,怕这公子不同意这个建议,若是如此,要用什么办法把此画留住呢。
“也好,那就有劳老板了。”那公子说完一拱手,然后转身离去了。
刘锡兴奋得手有些发抖,他没想到老天会如此眷顾他。明明刚才还在一筹莫展,突然就变得豁然开朗。刘锡已经忘了之前那位公子的孩子气的举止,甚至觉得他是神仙转世。嗯,一定是,不然怎么会长得那么清隽脱俗,心地还那么善良……
小白无缘无故打了个喷嚏,想这清淮的春风怎么还带着冬日的寒意。蓦然想起自己摇着的紫竹扇,好像是有些不合时宜,于是将其收起放入袖袋,方才打着呵欠往回走。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缘君见小白回来了,便扯着他的袖子问。
“当然顺顺当当的办好了。那刘老板怕是正念着阿弥陀佛感谢我呢。”小白很是得意自己的演技。
“嗯,那就好。”缘君轻轻点了两下头。
“我有些不明白,咱们又不缺钱,为什么要把小煜儿的画拿去卖?”
“情缘一事,三分天注定,七分靠人为。我看你搅和了这么多年也未见成效,就只能期望有其它人会施以援手了。”
小白有些不理解缘君的话,他也不知道除了自己还有谁会成为缘君的帮手。可是他没有问,他知道缘君的性子,不想说的时候问了也是白问。有那纠缠的时间不如回去睡个回笼觉,起来以后还要去帮他寻忘情草呢。
一个月后,那幅《人面桃花》就震撼了整个虞越,成为书画界的一朵奇葩。而那个神秘的韶颜公子,也被世人尊为“画圣”,他的字体更是自成一派,被称为“韶颜体。”直到多年后,这韶颜公子的又一幅作品《修罗》问世,其画风意境更远远超过之前的成名作,算是达到了顶峰,在虞川大陆已无人能出其右。
后来一个齐姓公子在展会上以千两黄金买走了那幅《人面桃花》,再没有人有幸见到那幅画第二次。对于那出手阔绰的齐公子,大家只是闲聊时会提起那是他们见过的最有钱的纨绔子弟,居然肯花黄金千两只为求一画。不过更让众人感兴趣的是大家都觉着那画中的女子貌似是清淮太守的女儿叶挽情,到底是与不是,也没人敢真的去太守府上求证,只是前去太守府求亲的人如车水马龙,大有踏平太守府门槛之势。
虞越国国都,澜京,护国将军府。
“你这仇,我算是替你报了一半了。”云景把玩着手中的梅花匕首,对一旁的公公说道。
“可是,若是皇上纳了叶挽情为妃,岂不是给他们凭添了助力?”说话的正是方浅,只是此时已经身为四品太监总管。
“哼,一个女人而已,又能兴起什么风浪?这么做不但不会让他们多个靠山,反而折了邱锦一个臂膀。那叶舒只有一女,恨不得放在心尖儿上疼,这要是入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后院,他还会毫无顾忌地与我对立么?”
清淮有些像是古时候的江南,总是桃花灼灼,杨柳依依,莲叶田田,风暖烟淡,即使到了深冬也冷不了几天,春秋两季更是短得可怜,一眨眼就又换上了薄衫。
也许只有这样的地方,才会才子佳人辈出吧。何少炎这样想着。这里是他生活了近十年的地方,说不上喜欢或是讨厌,却是真的有些倦了。总觉得这里的女子娇俏可人倒还好,可是这里的男人也都是些潇洒俊朗的文弱书生,实在是欠缺了一些,嗯,一些叫做男子气概的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