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于世,每个人都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天地,这里面藏着诸多过往,或美好,或甜蜜,或辛酸,或苦痛,然而不论如何,藏起来的这部分总是这个人最为在意的,也是不能轻易拿出来展示给他人的。
可是,人心说大可容万物,说小的话,也只不过掌心一片,大多数人所能承载的事物,总归有限,藏起来的这部分,虽然五味皆有,却相当于心头上的重担,背负的久了,每个人都会累,都想要放下来看一看,歇一歇,梳理一番。
可是,这包袱毕竟沉重,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余力放下来,将其中诸多事物一件件取出,梳理收整,不喜欢的不在意的丢弃掉,喜欢的在意的,一时不想丢弃的再擦拭干净或者直接放回。
有些事情,一个人面对是很艰难的,可是又有谁能够遇到一个人可以让自己敞开心扉的将诸多心事倾诉呢?
对于王怡来说,苏清就是这个人,她是自己的嫂子,很温婉,即使是身负重伤,好像也很幸福,昊哥也很爱她,对比之下,王怡也希望自己能够像她一样幸福,或者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痛苦。
双目转红,王怡心头诸多往事浮现,泪如决堤一般滑落脸庞,苏清面上的笑意敛去了,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有时候承载久了,并不惧怕外物磨砺更多上几分,可是往往几句关切却能够让一个人放下诸多伪装防护,一诉衷肠。
王怡缓步向前,走上数步,猛然‘哇——’的一声,奔向苏清,扑倒在她怀中,大哭起来。
苏清没有再出言安慰或是继续询问,此刻王怡需要的也只是一个依靠,没有言语,安静的等她哭完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她想说,她自然会将自己心间诸事告知,如果不想,她依旧是自己妹妹一般的那个王怡,也无需过多追问。
这一哭,从下午时分,足足哭至临近傍晚,苏清坐在院中椅上,自始至终没有言语,只是低头目光柔和的看着埋首在自己身上的王怡,轻抚着她的后背,梳理着她有些散乱的发丝。
哭声从初始的决堤之势,逐步攀升,中途失声痛哭,随后缓缓减弱,之后抽噎一般的时断时续,到最后全无声息,只有双肩时而耸动一下。
王怡抬头时,院中铺满了红日霞光,双目通红,便是身旁苏清的身形也有些看不真切,苏清持手帕为她擦去眼角泪痕,王怡才发觉自己已然跌坐在地,苏清腰腹间衣衫有些凌乱褶皱,面上一红,接过手帕,王怡闪身去至一旁厨灶,一阵盆碗之声后,再出现,已然收整完毕,虽是双目红肿,不过却已经看不出泪痕了。
看向苏清之时,自己的嫂子面上神情没有变化,依旧如过往一般看着自己,王怡心头稍宽,不过依旧面上发红,行走间略有迟滞移步苏清身侧,拉着她的手倚坐在一旁。
静,若是对比这之前院中哭泣的话,此刻的情境却是难得的静谧安详,两位芳龄女子相倚着坐在屋外走廊之上,晚霞至时,将院中一切,包括两位伊人脸颊,身上衣衫,额上青丝都染做红色,远处村落边沿处传来阵阵鸟鸣之声,偶尔还有犬吠。
此情此景,让王怡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双目渐渐的有些痴了,王怡缓缓开口道:“嫂子,给我讲一讲你和昊哥的故事好吗?我还不知道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轻抚王怡发丝,苏清面上神情更加柔和,轻声道:“我和他认识自然是没你们时间久的,那时候我在妖域历练,遇到了难以抗衡的妖兽,同行之人大多逃逸,留下的也被那妖兽杀伤致死,我本以为自己也要葬身妖域,危急之中他出现了,他手中的宽剑很厉害,阻住攻击,那妖兽也身负重伤,最后缠斗中被他斩于剑下。”
王怡在一旁认真的听着,脑海之中的画面却不时转动,一会儿是彭昊救下苏清的一幕,一会儿又是李通在妖兽攻击之下救下自己的情形。
“然后呢?你们是怎么定下相许之意的呢?”待得苏清停住言语思绪回首之时,王怡又出声问道,这才是她内心之中最为关切的。
苏清仿佛一时没有从思绪之中回转,轻声道:“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是不需要很多理由的,你会发现遇到的那个人,他和你有太多的契合,你们有诸多相似之处,又有各自的坚持,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又能够相互接纳对方的坚持,一切都那么的顺其自然,和他在一起你不会想到很多,却又思绪不停,这世上,你懂他,他也懂你,即使不用说,也知道自己属于彼此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苏清面上神情柔和到了极致,目中几乎要滴出水来,面上的笑意也是难以掩抑,回顾过往种种美好,内心之中满是幸福。
王怡抬头看向苏清,面上有些不解,她所说的自己能够听懂,却不明白,她所说的是自己想要的,可是自己现在却偏偏有些苦痛。
“那梦舞,她很漂亮的,她随昊哥前去妖域,嫂子你一点都不担心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王怡就已经后悔了,内心之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答案,目中神情低沉了不少。
果然,抬首看时,苏清面上神情丝毫不变,依旧是柔和的笑意,转首看向西边落日,抚了抚自己耳畔发丝,轻声道:“梦舞的确很漂亮,可是她却并不快乐。而且你昊哥他——”言至于此,就停住了,王怡看到的只是苏清面上的笑意。
有时候,诸多的纷乱思绪恰恰来自不理解,因为不理解才会有诸多猜测,而有猜测自然会有种种可能,内心之中的希冀苦痛便齐齐奔来,将一个人的思绪缠绕,陷入更甚的纠结苦痛之中,恰恰忽略了最为本真的那一部分。而若是有足够的理解,足够知晓对方和自己,种种的猜忌忧虑也就不存在了。
这笑意王怡不明白,天上繁星显现,月上枝头,皎洁的月光映照着自己身侧的影子,王怡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苏清抚了抚她的肩头,双目之中满是澄明之色。
——女儿家的心事,真的是难以言明,一切看机缘吧。
妖域密林,山洞。
即使到现在,杨星池还有些愤懑,独自一人坐在一处,五人的团队,此刻却是他出离众人之外。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愤懑什么,脑海之中不时的回现出斑豹离去前满目仇恨的双眼,他想到了自己的异性兄长路高勇:那黑斑豹也是失去了自己的兄弟,自己只是和兄长失散,尚有一线生机,可是那斑豹却是永远的失去了自己兄弟,又怎么不痛恨己方五人呢?
脑海中回现出白日一幕,鬼医看到自己并没有去拦阻斑豹离去,并未多言,只是轻声嘀咕了可惜,随后就闪身回到斑豹尸首所在之处,双手挥动间丝丝缕缕的红绿二色灵力从斑豹毛皮之上透出,重回体内,想来正是这些灵力让这斑豹未能逃脱而去。
可是这一切是鬼医的错吗?出手突袭的是斑豹,若非众人事先有准备,以阵形的方式调度之下共同前行,只怕这三头斑豹出手,己方是定要折损人手的,难道同伴死去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可是同样,己方五人来到妖域是为历练而来,原本就是为了一颗异果,踏步妖域之中,相当于走到妖兽的地界,斑豹突袭也是情理之中。
再又转念一想,己方众人前来,根本上却是为了救治彭昊之妻——伤势未愈的苏清。
原本是一番好意,为何会发展到相互仇视的地步呢?
心思纷乱之际,耳畔传来声响,那是鬼医处理斑豹肉身所造成的,他的动作很小心,以匕首剖开斑豹肉身,白天他已经将腹脏清理,此刻却是更为精细的剥离着斑豹肉骨,尤其是双肋之上的筋肉,几乎是拿匕首一丝一毫刮下来的,放在白天就出现的一个砂锅之中,又扔进去不少药材,最后倒入不知名的液体浸泡,重新拿布包封存了。
做完这些之后,鬼医神情才稍有放松,将剔除干净的肋骨拿匕首砍断投入火上砂锅,又削进去一些血肉,最后将颅脑和尾巴也投入其中,扔进药包之后盖上盖子,炖煮起来。
余下的多半俱肉身收回储物袋中,鬼医心情很好,清洗后拍了拍手,笑道:“多时不曾寻得这斑豹,不曾想,才进入妖域没多久就得了一头。这汤药于筋骨有益,是少有的强健体魄之物,对修为的提升也有帮助,就算是小弟加入的诚意吧,待会儿大家莫要争抢,此物虽是有益,多食却也不利,不过星池老弟,你可算是捞着了,咱们众人只你筋骨最为强劲,待会儿你可以多喝一些!”
杨星池却是谢绝了鬼医美意,开口道:“多谢医哥,不过下山前师傅曾嘱咐我不食利体外物,这次要辜负医哥美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