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春节过的很早。骨头是临近春节才将将赶回塞北的,本打算和青木一起去看她的父母,仓促间接到了三姐要结婚的消息,想到大姐结婚时的遭遇,骨头便不想带着青木一同参与,去拜访青木的父母的计划便被搁浅了。不舍的离别过后,他们的爱情即将进入休眠期。骨头仓促的回到塞北,家里只有后母一个人。小弟在不知名的城市里飘着,杳无音讯。三姐的婚礼策划的很仓促,这好像只是一个通知一般。多年不曾相见的亲人突然的回到家里,与后母一夜长谈,在后母追问下才支吾的说着几天后要结婚的消息。年关将近,张罗也是有些大费周折。塞北的婚礼很繁琐,即便再精简很多流程还是免不了的。尤其碰上这样极端的家庭。骨头兄弟姊妹有八个,一起长起来了有五个。小妹妹虽然才三岁,也不曾见过。但这终究是每个人都要接受的事实。对此,骨头也有些气愤,他莫名奇妙多了一个阿姨,不靠谱的父亲用打算给他建幼儿园的钱为她们母女买了一套房子,很大很大。三姐婚礼的第一场宴席便是在这里举行的。骨头后众姊妹也就第一见到古灵精怪的妹妹,这种气氛很尴尬,彼此生疏的陌生人被硬生生捏造成亲密的家人,只为了一份虚假的体面,只为了触摸到那每个人都像拥有却遥不可及的幸福……
一家人在陌生的家里看着丰盛的菜肴,默默无语,好在有个喜庆的由头,权当着大家都努力的快乐着吧。骨头想逃离的想法又一次在心底中沸腾,选择不了过去,难道注定要循着既定的轨道运行么?每个人都应该向往美好,每个人都可以叛逆,只为那一份解脱的宁静。骨头怜爱地看着有些机灵的妹妹,低声对着两年不见的大姐说着,“我看到这小家伙的将来了,她也许是我们中最幸运的一个了。”大姐有些疲倦,消瘦的很,也是匆匆从一个骨头不知道的城市赶回来的。离了婚她依旧美丽却是憔悴的紧了。她幽幽的说了句:“我们还好,都已经成年了,她的人生路途才刚刚开始,将来有多长,老弟你,我,我们都看不清,生于这样的家庭,谈不上什么幸运,每个孩子都是可怜的,咱们姊妹几个有哪一个是过的幸福的,哪一个不是心灵扭曲的……”
父亲不在场,大姐就是主事的人,骨头是大弟弟。又同三姐血脉至亲,自然就不舍很多,有一种感情就是缘于骨子里的,任时间还是空间都无法湮灭,它叫亲情,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一刻,骨头很想抱着三姐哭。老二是不和我们几个来往的,她亲近骨头的父亲,按岁数排下来,老大老三老四老五是亲近骨头后母的,从小一起长大的老二叛变了,所以就生疏起来。当骨头真正逃离这个漩涡之后才看清,一切都没有什么对错真假。是非恩情,谁说的清?骨头排行老四。下面有一个弟弟。是父亲和后母亲生的儿子。二姐三姐和骨头是骨头没见过的生母所生,骨头只知道她与父亲是同村同姓,那个时候,十八岁的父亲是个中原闭塞小村的木匠学徒。
接待男方的宴席就这样荒唐的结束了,酒不过三巡,菜未过五味,草草收场。按习俗该娘家兄弟送亲了――骨头和素未谋面的二姐夫先跟着迎亲的车去男方的家里,住一个晚上。女方全部的女性亲友要去赴宴,这叫做圆饭。妹妹的母亲没有去,她有气没处撒。后母是绝对不回去的,这个封建且油滑的女人很重传统,没从我门出,我绝不会往前凑,便宜行事她是不懂的,或者说她是不会做的。长辈是必须要有的,为了这早已变样的体面。用后母的话讲,虽然老三不是亲生的,也要让她开开心心的嫁出去,高高兴兴的尽力幸福着。骨头不懂这样的煎熬有什么幸福可言,他也不会懂。他一辈子没有结过婚,也不是一个女流之辈。多年以后,婉容曾对骨头说,人生中的重大事件需要仪式,那才能算是生命中最重要最有意义的东西。骨头依稀里的,结婚前夜,三姐姐把后母烙的七个翻身饼全都吃完了,到最后吃不下了还硬塞着。
长辈是另外一个阿姨――五阿姨。骨头和众姊妹都这么叫,父亲从前只是轻描淡写的的对种姊妹说叫她五姨。她有一双儿女,比骨头略小。虽说孩子是无辜的,骨头也只是面上能过的去,骨头从不曾在心底把他们两加入自己兄弟姐妹的序列里。
婚礼很热闹,大凡婚礼宴席都是热闹而喜庆的,一家人也真正的开心起来了,向往幸福向往美好是人之天性。好似三姐的一生也就仿佛有了一个美好的结局了。热热闹闹地吃完圆饭席,娘家人就只剩下骨头和二姐夫,他们被安排到宾馆,好好招待,受罪的可是三姐了,闹洞房娘家兄弟是被支开的,塞北的洞房闹得很厉害,骨头却无能为力,伴着酒意与疲倦他沉沉的睡去……梦里依稀看到了自己和青木的婚礼,隐约中一切都模糊和迷蒙,他不知道自己的婚礼是个什么形势的,到恐惧开始无边的蔓延,他开始恐惧婚姻,潜意识里就认为婚姻是可怕而繁琐的。婚礼是很熬人的,哪怕简陋至极风俗人情都要面面俱到,第二天是回门宴,骨头和二姐夫带着新人回门。又是一天的奔波。回门宴是后母操办的,这多少是她最真实的心意,每个人身上都是具有善意的。三姐夫悄悄借着酒意向骨头说道:“好复杂啊!”骨头只能陪笑着劝酒。忙碌过后,骨头才发现古怪,一切都太简陋了。父亲自始自终都未露面,着实不太像话。一家人关上门才开始说这些这些话?
骨头“怎么回事?老家伙哪去了?”
老二:“他是你爸!”
后母:“对,血浓于水,割得断的父子关系,切不了的血缘关系。”
大姐忙打乱到:“爸爸,出事了。給带走关起来了。”
骨头很是错愕:“就他,一个土鳖商人,不过他但是有些道行。”
老二:“骨头,你好好说话,别这样,信不信我揍你。”
骨头:“你敢,你试一下。你有什么资格,你们谁有资格,我就问一句?”
众人默默不语,大姐不急不缓地说道:“行了,骨头。我都打点了,顶多十五天,归于经济案件了。他这回算是被五姨给坑了,五姨看见小妹妈的房子眼红了,正闹着呢,天天打。不过老二,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的是忙前忙后,我都改姓了,这么多年我没少为他出手,还还清一份养育之恩了吧。”
老二:“他不是说一切从简么,你们张罗的太大了吧。”
骨头:“你眼红了?你结婚的时候。在坐的亲人哪一个得到了通知?老家伙给你大操大办的时候你怎么不讲这些?”
老二:“我不跟你说这个,他养育你长大,最起码该尊重一下他吧,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当年要不是他坚持,你就被流产了……”
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这是亲人们对骨头一致的看法,骨头一直不在乎,我从不自认为自己多么优秀,懂得越多就越无知,隔阂与误解很难在不同的频率的化解,杂乱的心灵感应混合在一起就是一段段的噪音。
骨头有些阴郁的注视着老二,冷冷的说:“为什么不流产呢?那是何等的幸运!”说完慢慢的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不呢,活着就成了一件工具,用来炫耀还是用来吹嘘?一棵树没有长到参天的时候,你可以任意去修剪,摆弄。这是每一颗播种着应尽的义务。我不要什么太丰富的物质生活,我要的只是一个平凡的家,宁静的内心,平淡的生活。我注定成不了什么参天巨树!在富饶的大地野蛮生长,长着长着也就不用管了,他对我讲你没有长歪我已经知足了,我能成为什么样子呢?哈哈,上梁不正下梁歪了,你剖开这棵树表面干枯腐朽的皮囊,能看到细密而扭曲的纹理么?能看到那缠绕成蛛网的伤痕么?”
大家都听不太懂,骨头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后母说了一句,一个个的都挣扎着活着吧,这样的家庭有什么办法?打开电视,大家都彼此沉默的盯着电视屏幕不再言语。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是什么样的家庭啊!”遭遇厄运的人大多有相似的缺点,一边抱怨命运不公,一边感叹世事无常,狭隘的眼界与思想很难使之超脱,每个人都想法不同,境遇不同,不幸却是相似的。骨头一直知道造成这一切原因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但每个人都恬不知耻的说着同一个借口――家庭原因。
骨头很疲惫,很累。早早地躺在屋子里,看着那些还陈列在书架上的书叹了一口气,这都是给狗准备的。他脑子很乱,脑海只有一个念头,逃离,逃离。他突然会想假如真的被流产了,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纠结的时候他很容易消极地陷入死结中,致死方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骨头给青木发了一条消息“我好累,想好好睡一觉,睡一辈子。”青木接到消息吓得不轻,连忙打电话沟通。这些事情骨头自己都搞不清楚如何说的清楚?宽慰无解,青木突然开口让骨头去乌市见她的父母,这让骨头又感到一丝复杂,他一直极度想要去看看青木长大的地方,看看这座遥远的城市和未知的世界。他很贪恋青木与他的二人世界,两个人的世界不会孤单也不会单调,有一种宁静的美丽,他可以尽情酣睡!然而眼前错乱如麻困境未曾消解,未知的恐惧也仿佛铺面而来,更恐怖的是骨头和青木都快乐的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