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问向九陌,“你看如何?”
九陌自除了体内的病之后气色愈发的好,昨日他来西院时因屋内光线不比外边,苏乔也并没有仔细瞧他,这一时半会的细细相处下,难免会多看几眼,此时当真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昨日被苏乔咬伤的食指已用一层薄薄的纱布裹了起来,并不影响他的正常活动。
九陌微微思索了一会,便答应了。
轻云起了身,去取九陌的琴去了。向南楼要去如厕,遂拉了极不乐意的柳潘一起去。
竹台上只剩了苏乔和九陌两人,却并没有尴尬之气流淌,许是九陌太自然了,又或是苏乔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那件事怎么样了?”苏乔喝茶簌了口,淡淡问道。
九陌替她又倒了一杯,并不急着答她的话,只道,“我们之间难道不能说点别的吗?”
苏乔打开扇子,不是九陌替她画的那一把,九陌瞟了一眼道,“那把扇子你扔了?”
“丢了,府里买了很多好看的回来。”苏乔轻描淡写,宝蓝色的纸扇在她手里轻轻摇着,与她今天的衣装相得益彰,又加上她本就生得白皙细腻,即使男装也是风韵独酌,直取那花间第一支。
九陌一时看得心痒,禁不住手指又朝她脸上抚去。
苏乔横了一眼,冷冷道,“你是嫌这只手太多余了吗?”
九陌啧啧收回手,无限感慨道,“想当日这双手还曾将你拥在怀里,如今却被你这般嫌弃,还真是物是人非。”
苏乔冷哼一声,根本就不着他的道,如果她会为了刚才他与那唤作轻云的女子之间的亲密而犯酸的话,那她就不是北疆的红鹰了,她冷冷岔开话题,道,“我要在三日后见到秦君拂,而且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为我办一件事。”
“好。”九陌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还真是个不可小看的女人。
不一会,轻云抱来了琴,却不是之前九陌弹给她听的那一把。
向南楼和柳潘也回来了,见轻云换了身红色的霓裳遂大加赞美起来。九陌也连说不错,边说还边瞅了苏乔,却见这女人简直是人间极品,神色泰然,风轻云淡,还真把他当成了一个不相干的旁人。
琴音起,如水波一般在竹林里轻轻荡漾,轻云飞舞的火红长袖缠绕在绿色的竹竿间,一副绿叶红花相互交织的美景冉冉呈现在几人眼前,只见她身轻如燕,舞步轻巧,舞袖所过处如风拂杨柳,又如燕飞翩跹,纵有万种风情,也可诉与旁人说。
向南楼与柳潘看得如痴如醉,苏乔则眸中清冷,看不出什么神色。
九陌只顾低头弹琴,并没有那日竹排上的潇洒飘逸,仿佛只是为了应景而弹,所以这首曲子并没有发挥那天一半的功力。一曲罢,向南楼和柳潘却是连连称赞九陌的琴音又比以前动听了,苏乔只在心里暗笑,这一笑,不自觉就笑在了嘴角,看得正收了飞袖走向这边的轻云眼里一惊,随即望向另一边的九陌,正侧头瞧着苏乔似笑非笑,那样的眼神,她从不曾见过。
从芙蓉山庄告辞后,苏乔邀请柳潘到将军府一叙,柳潘神情极为高兴,隐隐的目光中还有几丝惊喜之意。
向南楼附耳悄声跟九陌说着什么,九陌看着苏乔的眼神转来转去都是戏虐的笑意。
让柳潘去将军府,苏乔的确有着目的。
柳潘比她大三岁,虽姿色不比华玉俊丽,但也是仪表堂堂,而且比华玉更有男子气概。如果让落函将视线转移到柳潘身上来,也未免不是一个好办法。
马车上,柳潘一想到要去将军府,便浑身激动的难耐起来,他目光灼灼时不时瞧向苏乔,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乔虽觉得奇怪,却也并不大放在心上,寥寥几面以来,柳潘确实是个不太说话的男子,性格也挺老实,他应该是不太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只不过……苏乔又瞧了他一眼,他也正好望向自己,“柳兄是想说什么话吗?”
柳潘被他这一看,立马低下头去,双手撑住膝盖,不安的摩擦起来。
苏乔看他这个样子,三番五次欲言又止,再不让他说估计他会憋坏了,“柳兄,有话不妨直说。”
柳潘被她这一说,便深深呼吸了几口,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口,以下的话,听得苏乔是又惊又骇。
“离,你还记得去北疆时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首先,苏乔被他这一个“离’字叫的浑身抖了一抖,暗暗感觉不妙。
“你说过从北疆回来就跟我相好的,为什么你都回来这么久了,却对此事只字不提?”
苏乔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她从来没有发现哥哥有过这种嗜好,小时候他从外边溜回来之后倒是会经常跟她说起城中哪家小姐好看,哪家小姐丑之类的八卦,丝毫也不像有断袖之好的人。
依着哥哥的性子,怕是因为要去北疆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又加之这柳潘如此执着顽劣,就只能说出那个话来安慰柳潘,等日后年岁大了,自然是想通了。
只可惜……这柳潘是越长大越固执。不过也难怪,哥哥本身就长得容貌秀美,被男人喜欢上也不会奇怪。切,我这不是在夸自己吗?苏乔狠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头。
“你一去就是八年,我成天替你担心忧思,满脑子都是你的音容笑貌,你可知道?”柳潘说着说着就要走过来抓住苏乔。
苏乔扇子一打,横在两人中间,赶忙道,“柳潘,我那是骗你的。”
“我不信,你那时说的那么信誓旦旦,让我等你回来。”柳潘连连摇头否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苏乔顿觉一个头两个大,真是引狼入室,实在是失策失策!看来九陌他们是早知道柳潘的想法,却都没有暗地里提醒她,大抵是日子太闲了,想看看笑话二字如何写。
“柳兄,我真的喜欢女人。”
柳潘摇头,打死也不信,只略带妒色道,“你是不是喜欢别的男人了?”
苏乔不想再说话,还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比较好。
她命马车朝青楼赶去,当然不是梦瑶台了,随便哪家都可以。
柳潘不解也不愿意进去,苏乔劝服道,“我们需要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你柳潘到底喜欢女人还是男人。”
苏乔命老鸨找来楼里床上功夫最好的姑娘,对柳潘说,要是他能抵抗得了这个女子的诱惑,就算他赢了。他赢了,苏乔就考虑是否与他相好。
当然了,苏乔是不会让他赢的,她悄悄对那个姑娘说,只要将她要伺候的这位公子勾搭到手,就重重有赏。
为了以防万一,苏乔还让她准备了秘药,如果那柳潘不从的话就下药好了。
虽然此举有点不道德,或许这一破戒之后就真的对女人大感兴趣了也说不定。
只不过,可惜了这姑娘不是绿芜般的女子,怕是有点委屈柳潘了。
苏乔只等在隔壁的雅间里,慢悠悠喝着茶,她和柳潘约定绝对要坐立不动,任由姑娘折腾他,以他这种固执的性格想必也不会耍赖。
但是,这世上有哪个男子能受得住****的诱惑呢!
往往越是笃定的时候,答案越是会让人失望。
几乎整个青楼的姑娘都往柳潘的房间里溜了一圈,千般媚功用尽,这柳潘仍旧坐如盘石。
有几个姑娘甚至羞辱的哭了,直道那柳潘根本不是男人。
苏乔自然不信,可又不好进门去查看,只得吩咐了老鸨进去。
老鸨进去看了几眼就出来了,直摇头,叹她这一生风尘可从未见过有这等男人。
据说柳潘浑身脱的精光,身上还有红唇印子,可那传宗接代的玩意硬是一点也没有反应。
老鸨小声说,有可能这个人得了那方面的病也说不定,还是赶紧找个大夫医治医治。
从青楼出来,苏乔愁眉不展,柳潘满脸得意。
“离,我做到了,你也要履行你的诺言。”
苏乔无语,再次申明,“柳兄,我真的喜欢女人。”
柳潘恼羞成怒,脸色硬巴起来,斥道,“你出尔反尔!”
这一向老实惯了的人突然发起怒来着实有点恐怖,苏乔见着他的一张脸铁青铁青,仿佛抹了灶灰。
“让我再考虑考虑?”苏乔使出了缓兵之计。
柳潘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我一片心意这么多年,你说收就能收的吗?”
苏乔双手一摊,也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语气也开始不好,“那你想怎么样?该解释的我都解释清楚了。”
“离,你真让我心寒。”柳潘的脸色几转几转,眼中缓缓有泪滑落,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竟然为了这样一段不伦之恋而舍弃作为男人的尊严,苏乔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价值观。
“我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你而活,既然你不要我,那我对于这个世界也再无留恋了。”
柳潘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从疾驰的马车上跳了下去,苏乔捏着眉头想了一会后不得不喝住马车,跟随柳潘而去。
他可是当朝三公之一太师的独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划算了。
说起来,三公一派都是力挺七皇子秦誉的,为什么向南楼和柳潘却又和这九陌混在一处?
九陌,你到底是什么人?此前在山顶上猜测他是德清王之子秦玄观,虽然很多条件都一一吻合,但是她心中还是有很大的不确定,看来有时间得去拜访一下德清王了。算了,管他是谁,只要不妨碍自己,就算他是皇帝老子的儿子都与她无关。
柳潘的武功并不好,苏乔只略微一小会就追上了他。
正好到了一条没甚人烟的巷子,柳潘像是一株枯萎了的青草,软绵绵的,每向前走一步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想不到他居然是如此的脆弱,要是早知道他的心意,早做盘算的话就好了。如今,也许只有一个办法才能打消他的执念了。
苏乔站定身子,在柳潘背后叫道,“柳潘。”
柳潘浑身一个激灵,听得是他的声音,立马回过头来,惊喜的望着她,“离,你果然还是在乎我的吧?”
“你对外宣布得了怪病也是为了我吧?”
“你要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以说给我听,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啊?”
苏乔再也听不下去,到底是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居然让他对哥哥的执念兀自生根,竟然已经到了无法轻易拔除的地步?
“柳潘,你好好听着,我接下来将要告诉你一个事实。”
柳潘虽然欣喜她担心自己寻死,但是看着她如此正经的脸色不禁心里又落了百丈。
苏乔清了清嗓子,道,“其实我是……”
“其实你是喜欢上我了。”再也熟悉不过的白色身影从天而降,他一手就将苏乔揽入怀里,另一只手则轻轻抚过她微红的脸颊,再顺势抬起,他满眼含笑,俊美的脸上全是戏谑,但是他知道她此刻肯定是不会拒绝的,遂俯身,一低头,温柔的吻上了怀中的女子。
但是在柳潘的眼中,苏乔还是他的苏离,此刻他见得这番场景,瞳孔蓦然睁大,身体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心里的愤怒与惊讶,“你们……你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突然,他从靴子里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双手高高举起,就朝九陌和苏乔扑来,“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苏乔闻得柳潘的动作急欲挣开,却是被九陌死死的扣在怀里,唇舌依然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余光中看见柳潘背后闪过一道紫色身影,只消一掌,柳潘便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是向南楼。
原来这两人一直在跟踪自己,确实是打定了要看笑话的主意是吧?苏乔上身被九陌箍的死紧,只好屈起膝盖猛朝他胯间踢去。可是九陌是谁,早已料到她会有如此动作,遂在她开始攻击的前一秒就松开了她,今天这一吻应该足够让她回忆起一些她特意忽视的某些事情。
向南楼这回倒是彻底的正经了,他并没有急着去打趣这两人刚才的亲密之举,只是略微蹲下身子看着柳潘,眉心起了些许担忧,道,“这样做真的好吗?”
苏乔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九陌伸手拍了拍她那略有些气鼓鼓的脸蛋,道,“与其让他希望破灭,还不如为恨活着!”
向南楼点点头,此中的原由他是清楚的,要是知道苏离死了,这一根筋的柳潘指不定真去殉情,好歹他们也是多年的兄弟一场,万万不能看着他堕入深渊。但是,如此一来的话,柳潘肯定是对九陌怀恨在心,便势必会与他为敌,况且柳潘本就是因为苏离的关系才与他们交好,唉,事情突然之间变得有点棘手了。
他看了九陌一眼,九陌的神情显然是在动手以前就已经想好了结果,唉,向南楼一连叹了几声,惹得苏乔连连对他侧目。
连这个一向装宝的向南楼都如此发愁,看来柳潘这家伙肯定知道他们不少秘密,苏乔暗暗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一会,便有马车过来,向南楼送了柳潘回府,九陌则与苏乔一道。
马车上,柳潘那张时而平和,时而狰狞的脸一直在苏乔脑海里交替出现,九陌说的那句“与其让他希望破灭,还不如为恨活着’是什么意思?
哥哥与柳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能令一个人痴狂到如此地步。
九陌与她相对而坐,见她神色一会明一会暗,想必是好奇了,便顺水推舟问,“你想知道吗?”
苏乔很坦诚的点了点头,此去西院的路途很近,九陌便简单说了个大概。
话说柳潘虽然是太师的独子,一身箭术了得,武艺却是没多少,脾性更是老实巴交。由于他爹好风月好女人,以至于府里头妻妾成群,争风吃醋一片,府里每天鸡犬不宁,他爹却愈加乐在其中。
后来府里头来了个风尘女子,叫月娘,她因出身青楼总被其他的女人合伙排挤、欺负。这柳潘性格善良,有好几次看见了便替她说话,这月娘甚是感激,对柳潘也愈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