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说得苏落涵立马心惊肉跳,她除了刚刚学会的女红,别的全都不会呀。
“离哥哥,我……”苏落涵又羞又愧,眼泪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这可怎么办?华公子居然把她看得这么高这么好,可真实的她却是什么都不会的笨蛋,这该如何是好?
“离哥哥,你是知道我的,你快替我想想办法!”
苏落涵这一句话正中苏乔心意,她装作冥思苦想了一会,道,“这样吧,我认识了一个非常有才情的朋友,我请他过来教你可好?”
苏落涵连连点头。
“但是你千万不要对他说出你跟华公子的事情,要是传到华公子耳中就会穿帮了。”苏乔眯了一只眼,手中的扇子遮住了嘴角的笑意。
“还有,要是华公子万一来见你,你也千万要躲着他,不然也是会穿帮的。”
苏乔一早就打发人去华府送了口信,说是今天有要事要办,不能相约,今天可是实现绿芜愿望的好日子。
向南楼见到苏乔时,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要不是她开口跟自己说话,他还真把她当成了某个来跟他抢京城第一美男位置的美男子。
话说她连易容都要易上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看来女人的爱美是天生的。
那秦君拂长相一般,行为举止也并没有绿芜说的那般夸张,至少在苏乔眼中,他比上朱画还算差不多,更别说华玉、向南楼这些人了。
不过,绿芜那一眼已经过了好几年,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苏乔先是朝秦君拂行了礼,好歹也是世子爷,是皇室贵族。再来才向他说明大概意思,倒是没有考虑多久,毕竟有向南楼和九陌这层关系在,只不过,这样一来,她就更加疑惑九陌的身份了,居然连世子爷也请得动,而且还是去办这种荒唐之事。
向南楼想看热闹,便死乞白赖要苏乔给他易容,他说他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青楼,还没摸过青楼里的姑娘,苏乔当然不会相信,打死也不信他这样一个没有章法的人,居然不去青楼鬼混!
可是终究耗不过他的软磨硬泡,那世子爷秦君拂也发话了,说让他也去看看吧。
苏乔特意画了张丑陋的脸给他,他居然高兴的一蹦三丈,自恋的说自己这一世长得太美了,难得丑上一回。
当然了,也不能这样将秦君拂带进梦瑶台,所以,苏乔也稍微为他改扮了下妆容。
三人来到梦瑶台,绿芜早就与老鸨说好了今日有约,所以,老鸨一见这砸钱的公子一到,立马就将他请进了绿芜的房间,回头替他们关上门时,手中又显然多了一大把银票。
钱、钱、钱,真是赚不完的钱!主子,你等着,我们出人头地的时候就快到了。转眼间,老鸨目露精光,跟刚才那一副有钱便是娘的神态完全不一样,判若两人。
“公子,你身后这两位小厮怎的不是以前那两位了?”绿芜倒像是忘记了秦君拂的事情一般。
苏乔恍然想起来,回头道,“你们俩赶紧出去,在外边等着我。”
随即起身走向绿芜,双手揽住她道,“几天不见,想死我了。”
绿芜羞作一笑,手指划上她的脸道,“那公子怎不天天来看绿芜?”
绿芜的两个丫鬟见状,退了下去。
苏乔松开她,直叹绿芜身边的两个丫鬟居然都是眼线,那她在整个青楼里岂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种感觉,就像是行走于千军万马中,却没有一个人听从自己的命令。
四周打探一番后,苏乔才放心的让向南楼和秦君拂进来,用早已准备好的药水将秦君拂去掉妆容,道,“绿芜,我将秦君拂带来了。”
绿芜却非常的平淡,她只静静看着秦君拂,向他请了个安,也不再说什么别的话。
苏乔拉着向南楼识趣的走了出去,向南楼却非要躲在门边偷听,苏乔只好随他,要知道这里的隔音效果特别好,再张开耳朵却也是听不到半点声音。
“姑娘,我们还是办事吧!”秦君拂翩翩有礼,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完成任务一般。
绿芜看了看他,摇摇头,却走过去替他宽衣解带,道,“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秦君拂淡然道,“也许这就是命。”
不一会,屋内就传来暧昧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春色满屋。
一个时辰之后,秦君拂出来开门,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脸色却是有些潮红,看来绿芜是完成心愿了。
苏乔走进去,绿芜正在铜镜前梳理长发,她面色红润,眉角却很淡,似乎并不是她期待中的那般开心。
她一回头,看见苏乔正给秦君拂恢复刚才的容貌,不禁眼眸怔了一怔,半开玩笑道,“莫非公子的脸也不是真的?”
苏乔倒是忘了这一点,只转头尴尬一笑,并没有答话。
“绿芜姑娘,你可以陪我睡一觉么?”向南楼不知何时已经蹭到了绿芜身后,他无比艳羡的抚摸着绿芜黝黑如丝的长发,脸上饱含乞求之意。
绿芜笑道,“公子若是不嫌弃绿芜身子脏的话,绿芜倒是乐意奉陪。”
“我不嫌弃我不嫌弃,我们现在就去睡觉吧。”向南楼简直要将耍宝坚持到底,亟不可待的一把拖起绿芜就朝床上走去。
苏乔搁下手中的工具,恼火的朝他大吼,“向南楼,你有完没完!”
向南楼泪眼汪汪的丢下绿芜,直直朝她奔了过来,委屈道,“离离,人家只是想睡个觉,又没有说要做那些令人脸红的事。”
苏乔不耐烦的踢了向南楼一脚,道,“你安分一点,引来眼线就麻烦了。”
向南楼乖了,不再说话,原本就是没意思才擅自找点乐子的。
绿芜梳好头,起身,苏乔也正好完成了手中的事,绿芜对她福了福身子,道,“绿芜在此多谢公子成全。”
苏乔扶起她,将她拉到一边,悄声道,“我们之间是公平的,不存在道谢。”
“那公子以后还来么?”绿芜微微抬眼悄悄看她,想起了此前送信的那个随缘居。
苏乔点点头,道,“能跟绿芜姑娘做朋友,是我的福气。”
她并不打算过河拆桥,一是因为接触这么久以来绿芜的人品确实不错,二是以后肯定需要她继续提供有利的情报。
虽说有利用绿芜的嫌疑,但是,人与人之间,相互帮助的本质不就是相互利用吗?只不过是人们总喜欢把利用二字放在阴暗的一面去想罢了。
与向南楼两人分别后,苏乔扯下伪装独自走在紫陌城的街头。
虽然上次绑架事件闹得人尽皆知,爹爹却是聪明了一回,将悬赏自己的头像故意画得只有四五分相似,以至于为何豫州府衙会知道她的行踪,那肯定是九陌安排的。所以即使漫步在这样繁华的街头,却是没有人能将她认出来。
也是,自己一向很少走在这样的人群里,每次出门都是坐了马车,厚厚的帘幕一遮,便谁也不知道她的面目。
想来,自己小时候也很少出门,甚至连一个朋友也没有。或许是哥哥的性格太活泼了,所以她才安静的彻底。
一时间,竟是感概无限,她从不曾好好看过这些街道,如今一样样细看去,心里忽有了一种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紫陌城街头华灯通明,一路走去像是要将人引入一个胜境,让人不自觉的就想跟着那条光带一路走到尽头看个究竟。
路边的房子越来越少,灯火越来越暗,看来是走到了偏僻的地方。苏乔正准备转身时,忽而,旁边生出一座石桥,过了石桥之后便是一条幽暗的小路,小路的尽头则有一座只能略辩轮廓的小亭子,远远看去应该是空无一人。
正是夜风阵阵,萤火盈盈,那缠绕着亭子的是一片青草地,踩上去,软绵无声,她漫步朝亭子走去,正好走得有点累,歇息一下也好。
而且,那样无人打扰的黑暗与宁静,她正需要。
“啊!”从苏乔脚下传来一声惨叫,她只觉得自己脚下软软的,听得这一叫马上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踩到某个物体了,借着远处的灯光定睛一看,赫然是一个人。
这个人干嘛要睡在地上,亭子里明明有长椅!苏乔不悦的从这堆物体上跳开,那个物体已经歪歪斜斜的站起身。
“哎呀,原来是苏公子,我们还真有缘。”
这个声音苏乔再熟悉不过,她展出嘴角的微笑,缓缓道,“华公子,为何睡在这里?”
华玉伸了个懒腰,又活动活动了筋骨,悠然转过头笑道,“那你又为何来这里?”
“信步而来,仅此而已。”苏乔回以一笑,在椅子上坐下,她本就是随意而来,所以她并不觉得华玉会制造这种偶然,而且,亭子里大概摆了二三十坛子未开封的酒,闻着那隐隐的香气,当是梨花春。
华玉点起亭中的一个灯笼,亭子里顿时明亮起来,他丢了一坛酒给苏乔,“美人不可共得,美酒却可共享。”
说罢,他坐在苏乔对面,提着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口,道,“我是来这里看月亮的,城里太多灯火,反而遮住了月亮的光华。”
苏乔没有说话,也没有喝酒,即使偶遇,她也得万分小心华玉。至于为何她没有转身就走,那也只是想多观察观察这个人,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因为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人就绝对会有弱点,这也是她提出与华玉约定期限的原因之一。
葡萄不亲口吃,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它是甜还是酸。
“怎么了?我的酒你不敢喝么?”华玉见她不喝,只似有似无的看着他,嘴角淡淡一笑,好像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道,“我现在只是个酒徒而已,不是什么华玉也不是什么公子,你要是不愿意陪我喝酒的话,就回去吧!”
说完此话后,他干脆旁若无人的躺在了椅子上,举起手中的酒坛子,直接凌空将酒往嘴里倒去,不愧是酒鬼,硬是一滴也没有溅出。
橙红的火光中,苏乔没有遗漏他眉宇间的几缕愁丝,这世上没有天生出来的感情,一个人过于执着于某样东西或是某种嗜好时,就说明他肯定经历过一段悲痛的过往,这与他是一个好人或是坏人根本就没有关系。
而且,世间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好与坏,一个人,在母亲面前是孝子,在妻子面前却是拳打脚踢的恶夫,谁能说他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你说,为什么我们够不到月亮呢?”华玉随手丢开空坛子,又从地上摸了一坛上来,像是在问苏乔,又像是在自说自话。
苏乔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月亮,今夜十六,月亮异常的圆,也正是它最美的时候,像一只无暇的玉盘,明亮、皎洁,却又充满一种朦胧的神秘,看着它,你就会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惆怅正漫漫滑入眼睛,再从眼睛里缓缓流入心田,这也许就是无数文人墨客喜欢咏月颂月的原因吧。
她顿了一会,才答道,“因为它太美了,一旦到了人间就会被玷污。”
华玉又喝完了一坛,亭子里早已酒香弥漫,他迷蒙的转过脸,看向对面稍微放松的倚靠在柱子上的苏乔,没想到他竟然会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想法,还真是一个不可随意揣测的人。
“月明星稀,梨花化酒带春来,奈何伊人闭门,春色不出。
花红叶绿,圆月如风照梦去,可怜伊人合帐,梦魂难进。”
苏乔听出了华玉的言外之意,只得起手提了酒坛喝上几口,入口虽涩,入肠却柔,犹如一个满面凶恶的人却对花朵怜爱,也许华玉就是这样的人吧,不论他有多么邪恶,不堪,甚至变态,此时却只是一个对月畅饮、借酒消愁的人罢了。
“华公子曾爱过什么人吗?”苏乔的脑海里浮现了绿芜的脸,乘机问一问也未免不可,青楼女子,越是出名的背后往往藏着一段不可告人的往事,那往事,或许是家事,也或许是情事,总有一样让她们自甘风尘。
夜风静静拂动着酒香,天边的明月依在,对面的人却突然停止了动作,手中的酒坛顺手摔落在地上,有粉碎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尖锐的滑过。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每年的今天,他都会来到这里一醉方休。可今天,却多了一个人,又问了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爱?”华玉右手遮住眼睛,嘴角扯开深深的笑意,语气也变得怪声怪调,“那是什么东西?”
苏乔低头浅笑,复而又将头靠在背后的柱子上,从飞檐下仰望着天边的月,这世间亘古不变的东西,怕是只有天上的日月星辰了吧。
人总有一天会老,物总有一天会尽,只有遥远得永不可及的它们,历经千秋万代后,依然高耸在空。这样一想,人便显得极其渺小。
她提起酒坛继续喝了起来,如若不是顾虑重重,还真是想在此一醉方休。
一时间亭子里安静的只剩下酒香,如那千树万树梨花开一般,笔直沁人心怀。
“我曾经有过。”华玉突然开口说了起来,眼睛却依然用手遮住,只看得到他的嘴角微微启合,“但是它死了。”
苏乔微微一愣,她本只是试着问问,想不到他却回答了,她没有立刻接话,只是静静听着。
“爱情,就是爱意和****,因为爱死了,所以便只剩下了****。”华玉又道,声音轻轻的,如夜晚徐徐的清风,第一次,苏乔觉得那声音里生出了无限柔情。
几日后,苏乔亲自前往朱画家中,说明她是苏将军之子的真实身份,朱画先是诚惶诚恐的大吃一惊,后来想到能跟华玉走到一起的人,应该也不是小辈,便也释然。
苏乔道明来意,想请他做自己妹妹的教书先生,朱画倒是没有思索再三,很爽快的便答应了,但是要求她将此作为秘密,怕旁人说他攀附权贵。
苏乔正好也有此想法,两人一拍即合,朱画简单向家人说明了一下,便收拾行李跟着她来到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