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阳一个美梦没有做完,忽听见耳旁传来说话的声音道,“唉,这里有一个。”又有人问道,“先看清楚,是不是逃跑掉的哪一个?”周阳就觉有人伸手来掰自己的脸,又有光亮照到眼睛前面。周阳睡得迷迷糊糊,早忘记了自己被赶出家门,还当自己睡在家中,天亮了家里的小厮来叫自己起床,周阳打开掰在脸上的手,慵懒地翻个身,喃喃说道,“别吵,让小爷我再多睡一会儿。”周阳话才说完,就觉自己肋下被人重重踢了一脚,疼得周阳险些喘不出气来。周阳坐起身子,揉开眼睛来看,眼见自己跟前站了两个官兵,而这会儿外头的天还是漆黑一片,周阳看见的光亮来自于官兵手中打着的火把。
一名官兵伸手过来揪住周阳的领口将周阳拎了起来道,“小叫化,你跟谁摆谱呢,你向谁称小爷呢。”说着还伸手在周阳后脑勺上拍了拍。周阳大怒,向两名官兵喝道,“谁是小叫化,你们两个放尊重点。”两名官兵乍一听周阳这么说,也被唬道,可上上下下地打量周阳一番,见周阳一身粗布衣裳,又是睡在这本主庙里的干草中,浑身竟是灰尘草碎,显然就是个小叫化。两名官兵以为被周阳戏弄,怒不可揭,其中一个抡起拳头便要揍周阳道,“瞧你这一身德行,不是小叫化是什么,你还真以为你是小少爷啊,你******就知道做梦。”周阳低头看自己一身邋遢,才记起来自己被赶出家门的一截,心下谈不上难过,到底有几分失落,看官兵拳头打来,周阳喝道,“我才不是小叫化,我是玉茗茶行的少东家,周阳,你们不得无礼。”两个官兵果然被唬住了,拳头停在空中不敢轻易落下。恰时就听外头有人喊话道,“里面怎么回事,抓到叫化了没有,赶紧把叫化带出来,没工夫耽误了。”
两名官兵面面相觑,虽不敢轻易为难周阳,却也不肯放过周阳,其中一名提议道,“不知这小子说的是真是假,把他带出去交给头儿发落吧。”另一个也同意,两名官兵把周阳押出了本主庙,来见一名小校道,“头儿,在里头发现了这小子,看上去是个小叫化的模样,可他自称是玉茗茶行的少东家,小的们不知如何是好,带他出来请长官做主。”
那小校也不认识周阳,听完官兵报告,上下打量周阳一番,眼见周阳一身穿着邋里邋遢,丝毫看不出公子少爷的行头,心下疑惑,问周阳道,“你说你是玉茗茶行的少东家?堂堂玉茗茶行的少东家岂能是你这样一副打扮,况且这大半夜的,为何会在这叫化子待的地方睡觉?我看你八成是冒充!”周阳道,“小爷我确实是玉茗茶行的少东家周阳,我爸便是玉茗茶行周顺周大老板,何需冒充。”小校看周阳回答得理直气壮到不似说谎,当下也没有主意。捉拿周阳的官兵凑到小校跟前道,“头儿,他说得振振有词,看来不假,是不是放了他。”小校道,“不忙。当下捉拿的叫化还不够数,走脱了一个也是可惜。先把他带去见巡检大人,请巡检大人辨认,倘若他果然是玉茗茶行少东家,再放他也不迟,倘若他是冒充,交给巡检大人也算凑上一个人数。”小校吩咐官兵领周阳去见吴巡检,周阳岂是个任人摆布的主,可当下乖乖随官兵前去只因心下另有谋算。
周阳睡在本主庙里头,被官兵踢醒过来,因为负气,只顾与官兵较真,不过心下也有思量道,“这本主庙荒芜破旧,即便当日赵大果等人逃脱,官兵也不屑于进入本主庙搜查,今晚何以会闯进来?”等到官兵将他押出来见小校时,周阳眼见小校手下还有四五名官兵,正押着三五名穿着破烂、蓬头垢面的人,一看便知是叫化,周阳心下一振道,“这些官兵在捉拿叫化,莫非阿勇、老鼠还有白老爹他们住在本主庙里的叫化,也都是被官兵们抓去了,所以这一天时间里都不见踪影。”周阳这样怀疑,为了弄清楚事情缘由,这才情愿老老实实地随官兵一起去见吴巡检。
官兵领着周阳还有其他三五名叫化一起来到了东城门前,周阳老远就看见吴巡检高坐马背之上,陆续有官兵押着叫化去到城门前将叫化交给吴巡检手下,凑足十个便有官兵将叫化押出城,不知去向。周阳被官兵押到吴巡检面前,官兵上前向吴巡检禀告道,“大人,我等奉命搜查粮库旁本主庙,抓到个小子,看上去是个叫化模样,可他自称乃是玉茗茶行的少东家,属下不敢冒然做主,将他带来,请大人做主。”吴巡检听完禀报以后向官兵身后的周阳看去,一旁的余军校还没离开也跟着周阳看过来。周阳乘势向吴巡检亲热地打了个招呼道,“吴叔叔,还记得侄儿吗?侄儿被您手下的官兵抓了来,还请叔叔替侄儿做主啊。”
吴巡检细看,被官兵押解来的小子确实是周阳,吴巡检怒斥押解周阳的官兵道,“废物,竟然把周大少爷给抓来了。”周阳窜到吴巡检跟前委屈地说道,“他们还打了我呢。”吴巡检斥责官兵道,“你们什么东西,竟然敢打周大少爷。”官兵唬得不轻,忙自己打自己耳光,一边告饶道,“属下糊涂,属下看周大少爷这身打扮,以为周大少爷是叫化,得罪了周大少爷,还请周大少爷见谅,还请巡检大人恕罪。”吴巡检道,“罢了。时候不早了,你们抓紧去办差,将功折罪。”官兵领命走后,吴巡检回头看看周阳后笑道,“也不怪他们官兵,周大少爷这一身……实在不够体面啊。”吴巡检记起前晚,他在搜查逃脱的罪犯中遇见周阳,周阳也是一身邋里邋遢,便道,“本官记得前晚与周大少爷相遇,周大少爷身上也不体面,也是被下属误认为是叫化,周大少爷说是被抢劫了,那么今晚怎么回事,周大少爷不会这么倒霉,又遭人抢劫了吧。”
周阳故作羞愧,向吴巡检答道,“吴叔叔面前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侄儿今晚做了点荒唐事,惹闹了我爸,我爸将我打出家门,说再不认我这个儿子。”周阳叹口气,委屈地说道,“所以我现下这样一副落魄模样,被吴叔叔看到笑话。”吴巡检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问周阳道,“侄儿干了什么荒唐事?”周阳一脸无奈地答道,“侄儿干的那点儿荒唐事,估计明天就要传遍玉溪县城了,侄儿也不怕跟吴叔叔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在玉春楼里,侄儿跟跟人为争夺一个女娃,花了五百两银子。”吴巡检听了哈哈大笑,丝毫没有怀疑,反而拍着周阳的肩膀安慰周阳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为了个姑娘,多花了几两银子而已,侄儿年少青春,自然爱好风流,侄儿放心,赶明见了周大老板,我替你说个情,让你爸接你回家。”吴巡检说完还笑了半晌。
周阳之所以对吴巡检据实相告,一来是因为知道小县城里面本来就没有什么秘密,事情迟早要传到吴巡检耳朵里,二来他知道吴巡检向来就认定他是个纨绔子弟,只知道风花雪月、吃喝嫖赌,前晚吴巡检一见他落魄模样便一口咬定他是在赌场里面输了个精光,周阳心想干脆投其所好地说出来,定能消除吴巡检一干疑心。
恰时又有官兵押解六七名叫化过来,交给了吴巡检,周阳看在眼里,故意问吴巡检道,“吴叔叔,你们捉拿这些叫化做什么,他们犯了什么罪。”吴巡检看了看周阳,神秘兮兮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衙门的事情,你一个小少爷,不可随意打听。”又道,“这些叫化在成日在县城里沿街乞讨,影响县城风貌不说,其中还多有小贼强盗,将他们弄出去,也算是给咱们县城除害。”周阳听吴巡检说来,已然知道阿勇他们叫化确实是被县衙抓起来,听见吴巡检称捉拿阿勇他们叫化是给县城除害,周阳不免恨得牙痒。吴巡检虽不肯说出捉拿叫化的缘由,可周阳亲历前后,心下也将缘由猜到了七八分,“赵大果他们逃走,州府还等着县衙交人,于是这些****的便把主意打到了阿勇他们叫化身上。是了,阿勇他们叫化,居无定所,无依无靠,就算突然失踪不见,也不会有人问津,倒比算计赵大果他们更加容易。”周阳恨不得拍拍自己脑门,“赵大果他们逃走,那余军校还迟迟没有离开县城,我早该料到衙门势必不肯罢休,不过就算我料到衙门不肯罢休,又如何能料到他们会把主意打到阿勇他们身上。”周阳真是悔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