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阎方黑着张脸气势汹汹的从教学楼走来，看着被点光球电得叽嘎乱叫的叶小凝重重的冷哼一声。
现在各班第二阶段的考核已经进入了尾声，而叶小凝也才刚刚上场不久。
“阎方！”
苍老的熟悉声音从身后响起，杜阎方愣了一下，回首看去，果然是李春生校长。
“校长！”杜阎方恭敬的行了一礼。
却见李春生走到了前方，看着操场上正在进行考核的学员，叹了口气：“还记得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心想着一定要做一番事业，让天下人都景仰我，崇拜我。所以专挑那些拉风又有前途的职业。”
“我们生于于小国之中，那时候的出云国三年五载的都会被大国骚扰侵略。所以那时候最吸引人的职业就是战士，我也成功的被军部聘用，成了一名指挥上百人的军官。”
杜阎方安静的听着没有插话。虽然疑惑校长为什么会和自己说这些，但既然校长会突然给自己回忆他的历史，必然会给出答案。
“那时候真是意气风发，被重用的喜悦让我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到。带着手下操练的那段时间，每时每刻都想着自己会赢，会继续被提拔。甚至幻想着自己能带领出云国侵占周围的大国，变成一个超级帝国，然后成为流传史书的英雄。”
“可是我现在却十分后悔，当初若是没有那么自负，若是能多和将士交流，就不不会害死他们了！”
说到此处，李春生的声音也不由得有些颤抖，甚至有些哽咽。
“我认为自己是军官，我的命令士兵只要服从就好，所以一直都将自己放在高位，没有和他们有过像样的交流。连个自我介绍都没有的我，那个自负可以做到任何事的我，不屑于和没有品级的士兵交流，自然也就不会去熟悉他们的生活。”
“相互之间的熟悉，是了解一个人的必经过程。我却忽略了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抱负和理想。甚至在他们为我这个一心只往上爬的混球而死的时候，我竟然都无法叫出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杜阎方皱了一下眉头，校长居然会骂他自己混球，想必发生了令当时甚至现在的他都感到万死难辞其咎的事。
“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刺探敌军情报，那时候的我心高气傲，觉得斥候这种事太贬低自己的身份，所以当时怨气极大。没有充分准备就拉着所有人都出发了。”
“本来按照正常情况应该将一百人分成多个组联合行动，可我以为凭一百人的战斗力，就算遭遇敌方的斥候甚至小股部队都能快速将对方歼灭，所以我就威风凛凛的不顾他们的意见硬生生的将他们聚到一处，供我差遣。”
“本来这件贬低身份的差事就让我满腹怨念，而士兵的意见甚至指责，都让我怒火中烧，认为他们这些连品级都没有的炮灰，根本就没有和我说话的资格。所以，我杖责了几人，然后用军规镇压，让他们完全的放弃了自我，变成了我的傀儡。”
“不久，我们遇到了敌军的一支七人小队。迅速的歼灭了敌军更让我自信心膨胀，大摇大摆的在无月平原游荡！”
“他们是对的，如果能将一百人的大队分成多个组联合行动，不论进攻或者撤退，我们都能迅速反应过来，搜索面也会更广，这样就不会遇到埋伏了！”
“可笑的是，当我们被一支五百人的敌军包围的时候，我还大言不惭的要把他们吞掉，将唯一可以撤退的机会给葬送了；更可笑的是，当我发现事不可为的时候，我竟然逃跑了；最可笑的是，我的士兵为了我逃走，他们留下了！”
“校长！”杜阎方看着这位尊敬的老人落寞的身影，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悲戚。
李春生摆摆手说道：“不碍事，人老了总爱回忆年轻时候的事。”
“既然柳会长将决定权交给了你，那么这个决定还是需要你做的！我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知道，权利代表着责任，你的想法很可能决定他人的命运和生死，不能因为个人的喜恶而判定别人的对错。你如果真要取消那个孩子的考试资格我也不会拦着你，但是你真的熟悉他理解他吗？”
“我……”
杜阎方沉默了，他对叶小凝还真的不熟悉。
教育工作者向来都只关心升学率和尖子生，至于有多少人有哪些人被淘汰，他们没兴趣记住。
杜阎方也不例外！
虽然被叶小凝给取了个黑面阎王的外号，但他真的像曾经那位黑面青天和阎王一样无私么？
他的铁面只是情绪比较冰冷和面相较为凶恶的伪装，并非真正的无私。
李春生看向了被机关铜人砸飞的叶小凝，说道：“这个孩子从小就是个孤儿，没有享受过丝毫家庭的温暖，甚至连名字都是他自己躲在茶楼听说书先生讲故事的时候给自己取的。他过去的人生只有恶臭的垃圾和发霉的饭菜以及夜晚的寒冷，对他来说，那是个漫长的冬夜！”
“还记得三年前他来报考修士学院的时候，那时候刚过新年，天还很冷。报名那天恰恰下着雨，天上也是乌云密布，不见丝毫阳光。”
“他当时很激动很兴奋，好像已经被录取了一样。他穿着一条不知道哪里捡来的亚麻短裤和一件没有袖子的灰色布衣，光着脚顶着一块烂木板蹦蹦跳跳的跑进了接待室，当时还被接待室的员工当作叫花子给赶了出去。”
“我记得他当时被冷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面无血色、嘴唇发青。身体不停的哆嗦。倔强的站在雨里，他很坚强并没有哭。他笑嘻嘻的看着周围嘲笑他的人，虽然眼睛已经湿润了，但他还是勇敢的站直了身子，骄傲的迎着风雨！”
“他的倔强和坚强让我破格录取了他。你知道吗，他被录取的时候竟然从我这借了本字典，我那时才发现他只认识七十多个字！”
“也就是他被录取了的那天，他在街上捡到一条黑色的流浪狗，而那只狗，现在成了他唯一的家人。连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他却把一只狗照顾得无微不至，这孩子果然像大家说的，是傻子啊！”
李春生眼角滑落泪光，和蔼的看着又被机关铜人击飞的叶小凝。
校长竟然为了一个学员，哭了？
“白天在学院学习，晚上回家不仅要修炼还要认字，他每天只能休息两个时辰。三年的时间，他不仅要修行还要学习认字，他能做到如今的地步确实超乎我的预期。万幸的是，长期睡眠不足的他，还是健康的长大了。”
“不过学院并非他现象的那么美好，他乞丐的身份在学院瞬间传开，所有人都排挤他、孤立他，甚至还曾发生霸凌事件。即使被欺负，他也从来没怨恨过任何人！”
“人类的情绪是可以被别人感觉到的，所有人的冷漠，对他来说就像光着身子站在寒冬的雪地里一样，虽然很刺骨，可是他依然倔强的挺直了身子，每天都带着笑容面对每一个人。”
“他一直努力的让他自己受到关注，让他自己被认可被接受。可是没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也没人帮他，所以莽撞的他总是做错事。”
杜阎方一边听着李春生的话一边关注着结界内的动静，当看到即将被宣判通关失败的叶小凝跳起来的时候，大惊失色：“这小子，不要命了！”
告退一声，杜阎方正欲上前阻止考核继续进行，却被李春生伸手拦了下来。
“校长？”
“让他去吧，这是他的选择，也是谁都无法阻止的个人风格。你应该对自己的学生多一点信心。”
杜阎方不解的看了看李春生，又转头看向了叶小凝，正好看见那橙色的炎气划过了机关铜人的头颅。
“这是……炎气？”杜阎方惊讶的说道，“他才第三阶的修为，怎么可能掌握第五阶的技巧，而且第三阶的源气储量和输出频率也根本支撑不起炎气的消耗啊？”
“校长，这到底……”杜阎方看向了李春生，却见他笑道：“算是一种天赋吧，而且时灵时不灵的。最重要的是，这孩子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
“阎方啊，这个年纪的孩子，眼睛应该是清澈的。而引导他们走向正确的方向才是我们老师和家长的共同责任。那个孩子没有父母亲人，所以这个重担就落到你的肩上，希望你能多费点心。对了，有空的话你应该多读读书，有本叫做《红桥七英雄》的就很不错。”
李春生背着手走了，而杜阎方却站在原地皱眉沉思。
“《红桥七英雄》吗？》”
呢喃一句，杜阎方看向了担架上带着笑容昏死过去的叶小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