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如此厉害,再加上家国仇恨,那些人更加猛烈地像离冥扑去。
坐在马上的林飞扬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眼前如漩涡般混乱又血腥的场面,他虽然也去打过群架,砍过人,但还从未见过这么多人躺在血泊中。内心混乱如麻。
看着左一刀,又一刀砍着人的离冥,林飞扬突然觉得这是一头愤怒的狮子。不过狮子再怎么勇猛,也敌不过几百头狼轮番的攻击啊。
在杀了几十个人后,离冥的体力似乎有些不支了,林飞扬亲眼看见,一个乞丐趁离冥招架不过来的时候,一刀狠狠地砍像他的胳膊,他的血瞬间就如泉般涌了出来,滴进地上的尘土,裹成一颗颗血色珍珠。
林飞扬紧咬住嘴唇,不敢大声吼,因为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发出的任何声音,都会让他分神,从而受更多伤害的。
回头看着笑得猖狂的风无寻,他知道,此刻在得意时的人最容易放松警惕。李飞扬悄悄地解开了反绑着自己手的绳子,因为约定过,绑自己手的绳子拴成活结,所以他很轻易地就将手释放了出来。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也松懈了一大截,林飞扬趁机摸出早就藏好的金簪子,狠狠地刺向胯下的马肚子。马受了惊,前蹄高高扬起,嘶鸣了开来。林飞扬为了不让自己掉下来,狠狠地握住缰绳。而本来风无寻因为有一条腿已经残了,使不上什么劲,就没能夹紧马肚子。林飞扬借机推了他一把,风无寻就从马上摔了下去。
林飞扬驾着受惊的马,飞快地向正砍成一团的离冥飞驰过去。正在打斗的众人遇见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急急向两旁躲闪开去。
林飞扬向地上的离冥伸出手,大吼到:“快抓住,上来!”离冥反应也快,迅速地拉住林飞扬的手,虽然有伤在身,但是一个翻身,还是轻而易举地就上了马背,坐在了林飞扬的后面。
马飞驰而去,扬起一路的尘土。眼看着马儿离那群人越来越远,马上就要将他们甩掉了。还来不及高兴,身后一声口哨响起,马儿就像听到了一个死命令般,立刻扬起前蹄,停住了脚,转过身子撒开步伐就朝原路跑了回去!
“不,马儿,你怎么了,快停下,快停下!”眼看着那群人的面孔又再次清晰,林飞扬吓得有些手足无措,只得拼命地踢着马肚子。
“筠儿,别怕,有我在!”离冥感觉到林飞扬的害怕,伸出手来环住他的腰,用力紧了紧。林飞扬低头,看见了那双满是鲜血的手,不知怎地,一下安静了下来。不怕的,有他在……有他在……
马在风无寻的面前停了下来,林飞扬和离冥跳下马,紧紧地靠在一起,那些人又重新围拢了过来,恶狠狠地盯着包围中的两人。
“哈哈,离冥,你认为这次你还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风无寻冷笑着,不屑地打量着满身是血的离冥。
“哈哈,那又怎样?至少我可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冒一次险,就算放弃自己的性命又有何干?总好过你,当年被自己的父亲利用,最终将自己心爱的女子拱手让给朕来的好吧!”离冥也回给他冷笑,语气更为轻蔑。
风无寻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不可置信地望着离冥。
“胡说!你胡说!我父亲不会那样做的!”
“胡没胡说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当年你的父亲野心勃勃,为了断了你的念想,让你好好去打仗,快速取得兵权,好为他日后谋反打下基础。在朝堂上撺掇同派党人劝说林大人将自己的两个女儿送进了宫。朕可不想辜负你父亲的一片苦心,对林巧儿可是宠爱得紧啊!”离冥眼睛微眯,露出不屑与嘲笑。
而风无寻则像是被雷击了一般,怔愣当场,嘴唇发白,双手不住地轻颤着。他不信,他不会相信那个狗皇帝的鬼话,明明是他抢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还害死了自己全家人,他不能相信他的鬼话……
风无寻拔出剑,迅速地向离冥刺去。他不会相信他说的话,他要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此刻的风无寻显然已经有点情绪崩溃了,虽然残了一条腿,但当年领兵打仗的他武功底子极好,再加上被仇恨填满了心扉,此刻剑刺过来的速度惊人地快。
林飞扬只是看见眼前银光一闪,本能地立刻拉过离冥挡在了身后,将其紧紧抱住。
一股鲜血随着刺入身体的闷响溅到了他素色的衣裙上,林飞扬没有感到丝毫疼痛,半晌,他惊疑地睁开眼睛,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惊呆在了那里。
自己紧紧抱着离冥,背对着刺过来的剑,本想就那么替离冥挡去这一剑,可替自己挡掉这一剑的,却是离漠……
“漠……”嘴唇无力地张合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这是怎么回事,离漠不是被自己下了宁神药,至少要到晚上才会醒来的,他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为自己挡去了这个自己替离冥挡的这一剑?
看着离漠的身体渐渐滑向地面,林飞扬放开离冥,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抱住他的身体,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喷薄而出。
“漠……漠……你怎么那么傻?”眼泪一滴滴滴在离漠脸上,开出一朵朵绝美的水花。
“呵呵,你不也是……那么……傻吗?别以为……牺牲……牺牲了自己,就……可以保全大家,傻瓜……”离漠微笑着,美得惊人,却让林飞扬痛得肝肠寸断。
眼泪哗哗地流淌着,自己却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全部拿下!”不远处一声怒喝传来,刚才那两个副将领着所有御林军迅速包围而来,最外面的一些乞丐不敌御林军,迅速被击毙了。
从冲动中清醒过来的风无寻发觉了眼前形势的突然变化,迅速反应过来,就想去拉蹲在地上抱着离漠哭泣的林飞扬过来做人质,离冥却快他一步,将林飞扬拉起,退到了护驾而来的御林军中。
“不……冥,漠还在那里,放开我,漠还在那里!”林飞扬被离冥拖着往后退,自己却挣扎不过,眼睁睁地看着离漠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在混乱打斗的人群里慢慢被淹没……
“放开我!漠还在那里!”林飞扬泪水狂流,已经模糊了双眼,让他看不清楚离漠微笑的脸庞。林飞扬一边命令自己不许流泪,他要看着离漠,一边奋力地想要挣开离冥紧抓住自己的手臂。
“筠儿,危险,不要去!”离冥最后干脆双手紧紧抱住疯狂般地林飞扬,一边退回到相对安全的地带。
最后,林飞扬眼睁睁地看到,走投无路的风无寻,抓起地上奄奄一息的离漠作人质,一步步地退到了悬崖边,双双掉了下去……
那一刻,林飞扬觉得整个世界都暗了,只剩下离漠最后那张竭力微笑的美丽脸庞……桃花飞舞,美惊苍生,却敌不过风,一夜的摧残……
放弃了挣扎,林飞扬就那么痴痴地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漠,不要离开我,我……爱你……
壹年后……
下了朝,离冥坐在御书房,静静地盯着手臂上的伤口。现在这个月牙形的伤口,每到连绵的雨天,就会隐隐作痛。
“是天意吧,让朕记住这个伤痛。”离冥抚摸着伤口,静静地笑了。
一年前的今天,那个让人悲痛的日子,筠儿站在悬崖上,当所有人都退走了,她却痴痴地站着,望着地上那滩漠的血迹,静静呆了两个时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看得人心痛不已。
“筠儿,我已经派了人去找漠了,我们先回宫好吗?”伸过手去拉她,她却情绪激动地拉过我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这一口,刚好咬到我的伤口上,我就那么站着,任由她尽情地发泄。
当我的鲜血从她的嘴角汩汩流出,她木讷地放开,嘴唇鲜艳得诡异。她先是微笑,再是咧嘴大笑,最后疯狂地笑着,在地上滚着,直到累昏过去……
“小德子,良妃娘娘今天在做什么?”
似乎已经习惯了离冥每天同样的问题,德公公恭敬地低下头,有些为难地开口:“回皇上,娘娘她……一早让人备了香蜡纸钱还有贡品,说要单独地呆上三天,还要绝食……”
“她又要绝食吗……都瘦成什么样了……”像是在和德公公说话,又有些像是在喃喃自语。
“皇上您也没比娘娘好到哪儿去啊……百姓再重要,还是要保重龙体啊……”德公公有些担忧地看着离冥,这个皇上,自从王爷下落不明,连尸体都没找到,他,良妃,还有太后,整日都郁郁寡欢地,看了让人心疼啊。
“走,带朕去瞧瞧她吧。”离冥并不理会德公公的话,径直站起来,走向殿外。
关外野店烟火绝客怎眠。
寒来袖间谁为我添两件。
三四更雪风不减吹袭一夜。
只是可怜瘦马未得好歇。
怅然入梦梦几月醒几年。
往事凄艳用情浅两手缘。
鹧鸪清怨听得见飞不回堂前。
旧楹联红褪墨残谁来揭。
我寻你千百度日出到迟暮。
一瓢江湖我沉浮。
我寻你千百度又一岁荣枯。
可你从不在灯火阑珊处。
怅然入梦梦几月醒几年。
往事凄艳用情浅两手缘。
鹧鸪清怨听得见飞不回堂前。
旧楹联红褪墨残谁来揭。
我寻你千百度日出到迟暮。
一瓢江湖我沉浮。
我寻你千百度又一岁荣枯。
可你从不在灯火阑珊处。
我寻你千百度日出到迟暮。
一瓢江湖我沉浮。
我寻你千百度又一岁荣枯。
你不在灯火阑珊处。
转过回廊,离冥看着凉亭里,桃花树下,一个清瘦的身影静静坐着,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朱唇轻启,美丽的音符漂浮而出,如美丽的桃花瓣,在天地间肆意挥洒,迷醉众人……
“百叶双桃晚更红,窥窗映竹见珍珑。应知吏侍归天上,故伴仙郎宿禁中。”一曲已毕,林飞扬伸出手来,接过飘飞而下的桃花瓣,看着躺在手心小小的娇躯,林飞扬不禁浅吟起一首诗来。
漠……一年了……你可知我的思念?
“走吧。”离冥静静死伫立在角落里看了她半晌,转身对德公公说。
每天都是这样,离冥会悄悄地在一个不被林飞扬发现的角落,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然后再落寞地离开,却从不去打扰她,因为他知道,林飞扬的心里,还在因为离漠的死而恨着自己。见了?又能怎样?
“皇上,还是去见见良妃吧。”德公公有些犹疑着开了口。
“见了……又能怎样?”还记得以前的很多个日子,不管朝中多忙,他都会抽出时间来陪伴着他,刚开始他只是想要她从失去漠的伤痛中缓过来。而她看到自己,只会更加伤痛。后来,自己就隐没在一个个角落,静静地注视着她,不去打扰那个只有她和漠的回忆的世界……
可是,这样的自己真的好痛苦,一次又一次,想要紧紧抱着她,告诉她:“忘掉他吧。我才是你的夫君,让我取代他在你心目中的位置。”
可是……我无法介入你们的世界……
哈……哈……我会给你时间……我……会等……
“臣妾参见皇上。”王素心缓缓低身施礼,小心地抬眼望着一脸冷漠疏离之色的离冥。
离漠垂下眼皮儿打量了一眼有些妖娆的女子,不作丝毫停留,绕过她便走开了。
王素心藏在袖间的手紧握成拳,指甲狠狠地刺入掌心。
刚才见他静静地站立在回廊,显得落寞而高贵,浑身散发着不可亵渎的王者之气。而他的眼中,只有桃花树下的清秀女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温柔和爱意。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李月筠……漠为了她可以不顾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爱还来不及说出口,他已不再;皇上为了她可以日夜憔悴,这一年中,他都未召见任何妃子侍寝,只是拼了命地处理国事……他要让漠和他共同打下的江山更为雄壮……
为什么还是这样一个女人,她凭什么可以得到这两个最优秀男人所有的爱?
眼里有隐忍已久的泪涌出,王素心最后望了一眼桃花树下的女子,拂袖而去……
“冰儿……这首曲子,他能听到吗?”林飞扬眼睛放空,痴痴地看向天边。
这一年来,他由以前混沌度日的混混,慢慢在心碎中成长,学了这个古琴,将自己所有的思念都寄托其上,还在每晚泪流满面,无法入眠时,翻出一本本书来认字,直到上面的字迹干掉又再被打湿……
“娘娘,王爷他一定能听到的。您也不要太伤心……还有,王妃想要见您。奴婢说了你要单独呆上三天,她才走的……”
“瑆儿吗?今天是漠的忌日,她一定不比我好受,守着那么大一座王府……这一切说来……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被绑架,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林飞扬又一次开始自责,他难过,再也没有人把替自己擦过嘴的手绢塞进自己的衣襟;他难过,没有人在他被困的时候带他出去玩;他难过,妹妹新婚,就让她成了寡妇……
“寒枝,你去向皇上讨道旨,三天后,接瑆儿进宫来陪我吧。”手放上琴弦,林飞扬再次专注地弹起了琴。
“都给咱家小心点!这个可是太上皇的东西,少一个角你们都别活命拉!”紫苑通往东阁的路上,喜公公指挥着一群太监宫女,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个木盒还有箱子往东阁搬去。
“喜公公,这是在忙什么啊?”
喜公公听见声音,转过头去,看见来人后,不卑不亢地低身,行了个礼。
“奴才参见王美人。”
“呵呵……公公别多礼,算起来,您还是素心的长辈呢。”王素心掩嘴轻笑,一脸深意地看着喜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