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老臣,但凡明白事理的,都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也跟着跪了喊了万岁,只剩下那个黄尊礼和那个府尹。两人见多说无益,便想要跟着跪下,这时却直接进来两个士兵,将两人带了出去。重臣这才猛觉,这其实是如意测试人心的局,好几个还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盲目跟风。
带走了黄尊礼等人,在所有人的簇拥下,如意套上了明黄的龙袍,带上了九龙冠,正式宣布自己登基,程序几乎是最简单的,没有国师的祈福,也没有祭天,有的只是几个乐师的乐舞,和大臣们还穿着丧服的“万岁万岁万万岁”,如意的登基仪式或许是大夏有史以来最简陋的,但是无疑却是大夏转危为安的转机。
坐上那个九龙缠绕的宝座,如意的心情反而平静了,没有了父皇,母后,她以女子之身登基,在这危亡之秋,少了何止千倍的阻力,可是现在她要面对的,就是西戎的铁骑和大燕神出鬼没的士兵,好吧,反正已经堂堂正正,了无牵挂,那么久放手一搏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燕,西戎已突围入我疆内,京师岌岌可危,为保我大夏实力,朕特命,虎蹟大将军夏思涵为迁都指挥使,率领京城驻军和禁军,及各位大臣元老,明日,迁往敦山,各位爱卿,应鼎立协助完成迁都大业,钦此。”这是如意上位后发的第一份圣旨,没有以往的大赦天下,论功行赏,就是迁都,说白了,就是逃跑。但是所有的人都深深明白,这是个不得不的决定,不跑,就是死,就是大夏的灭亡,跑,或许还有活路。
“微臣。遵旨。”浩浩荡荡的声音响彻大殿,如意还来不及欣赏这豪华的太极宫大殿,她的宝座,就匆匆赶往了夏思涵家中。
“什么?雨儿她。”在夏府,听见萧雨若已经病逝的消息,萧云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怎么会?我昨晚还梦见姐姐和我。”萧谦若摇着头道,身子都没站稳,一下子摔进夏思涵的怀里,萧雨若抬起头看着夏思涵,以为他会失声大哭,意外的,却对上一对温暖的眸子,那黑眼的焦点,居然是自己。
“外公,什么都不说了,你们快收拾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西戎的铁骑兵已经到了衢州城外,过不了两天,就能来京城了。
萧云峰枯坐在椅子上,猛咳了几声,把如意的话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而是眼神无光地看着如意:“你说,雨儿她死了?”如意黯然点点头,缓缓道:“已经下葬了,现在这样的时间,也顾不得什么大葬了。”
萧云峰摇摇头,嘴里喃喃道:“报应啊,报应!”
如意无奈地回过头,问夏思涵“夏将军,明天车马供应可齐备?”
夏思涵点点头:“官员们的是齐备了,但是百姓的,还差很多,这一次迁都,如果西戎打到这里发现是一座空城,城里的老百姓就得遭殃,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如意点点头:“但是,要让百姓撤光,就得留下一员大将,先拖住西戎军,这是只死无生的事,谁能干呢?”
“我!”萧云峰站起身,突然道。
“外公,我不许你去。”说这句话的,居然是一直沉静着的夏漱玉,如意自从进门,她就一直没有说一句话,此时生生的冒出一句话,让屋里站着的三个人居然无言以对。
“我们家已经七零八落了,明宣不见了,姨妈去世了,我们家,不能再丢一个人了。”夏漱玉对如意是女儿身这件事没有过多的反应,反而对萧云峰要守城这件事,急的跳了起来。
“如意,思函,你们忙自己的事去罢,我有些事,和漱玉说。”萧云峰起了身,对如意和夏思涵道。
“外公,我也觉得您大可不必,我们或许有办法。”如意还想说什么,夏思涵对如意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如意遂闭了嘴,跟着夏思涵出了门。
“夏将军,为何你不阻拦着外公?”出了门,如意带着些许怒气,问夏思涵。
夏思涵牵过马,长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外公可能,过不了今年了。”
“什么?”如意惊叫,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扎着堆离她而去,上天是觉得她之前的生活太顺利,才会这样惩罚她么?
“我和你小姨都觉得,像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是宁愿死在沙场上,也不愿意病倒在床上,一直拖到生命结束。我也是这样,我想大夏很多将士也是这样。宁可光荣地死去,也不愿没有尊严地活着。你懂吗?”夏思涵看着如意,平静地说着。年近四十的他依旧长身玉立,玉树凌风,只是心性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风月诗词的少年,而是用二十年的腥风血雨,将自己锤炼成一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肩负天下的血性男子。
“哦。”如意悠悠叹了口气,今天的事太多,已经容不得她去一一思考这些事情,只是觉得这天地突然间空了,那些曾经想要左右她的人,一一从人间消失,反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如意。”夏思涵叹了口气:“你放心,只要有我夏思涵一天,我一定会鼎立支持你,你父皇母后走了,还有我和你小姨。”
如意看着夏思涵,因为身份原因,她从未叫过夏思涵一声姨丈,此时却觉得安心了,虽然父皇走了,母后去了,几个弟弟,失踪的,叛国的。可是还好,她还有一个家,有柳妃娘娘,和七弟他们还有漱玉一家,这些都是她想要守护的人啊。想到这里,如意露出一个笑容,朝着夏思涵点点头,如意侧身上马,骑着马奔驰而去。
夏思涵看着远去的如意,也微微一笑,回看了夏府一眼,对身边的管家道:“给家中下人说,明天,能回老家的,就都回老家罢,把那些金银,给他们全都分了。明日剩下的人随我们轻装上阵!”
管家点点头,便回身去办了。夏思涵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夏府的大门,最后拍了拍门口的石狮,笑道:“老朋友,后会有期!”
大夏历,圣统元年,吾皇如意带领朝臣及家眷一万四千五百三十一人及禁军和近京骠骑营将士七万九千三百二十六人,七日之内迁移敦山别院,以其规模之大,速度之快,史上未有。而京中七万余口百姓亦顺利遣散。当朝丞相萧云峰率死士三千余人,抗西戎军队,死守半月,使城内军民得脱,然终因寡不敌众,萧死于城门之上,圣上追封其为忠国公,谥号仁忠。
所谓的敦山别院实际是一个巨大的山体凹陷,有些像如意当年在首阳山中见申龙炎时的那片森林,但是规模却又不知大几千几万倍,整整有十万亩的地方,里面不仅有森林建筑,还有湖泊山脉,活脱脱就是一个世外桃源。重要的是敦山外却是很奇特的石林地形,山峦叠嶂,百步九折,很容易迷路,而且其间有许多幽深的峡谷,一线天的岩缝,都给敦山别院造成了良好的屏障,说是易守难攻一点也不为过。除非开山破水,不然别说是西戎和大燕的数十万军,就是有一百万人马,也难以攻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