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齐天刚刚睡下,突然电话响起,齐父打来的,这个时候来电,齐天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电话那头齐父慌慌张张地说:“儿子,你妈摔倒在卫生间门口。”齐天听到齐母疼痛的喊声,“爸,你打120了吗?先把妈送到医院,我马上赶回来。”齐父不敢轻易把齐母扶起来,担心造成二次伤害。
齐天穿上衣服,到秦朗房间背起睡梦中的儿子,搭电梯下楼到停车场。现在是凌晨一点十五分,儿子明天要上学,齐天不确定一早能不能赶回来,他在想要把儿子送到哪里,是和秦朗很合得来的玛莎家还是班主任欧阳老师家。他想过大勇,但一个单身大男人,他不确定大勇能不能搞定秦朗。
“欧阳老师,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犹豫了十几秒,齐天给欧阳老师打电话,“事情有点突然,我妈意外摔伤了可能需要住院,我得连夜赶回河州,您能帮我照看下秦朗吗?”
“你把他送过来吧,明早我带他上学。”
齐天来不及感谢,驱车朝欧阳老师家驶去。路上,齐天通过后视镜看了看睡在后排座椅上的秦朗,心里有点难过,他默默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
“快进来,”欧阳老师已在家门口等候,齐天背着一直没醒来的秦朗进了欧阳家,“房间我收拾好了,你把他轻轻放下来。”
“谢谢你,欧阳老师。”
“没事儿,你快走吧,秦朗在我这儿你就放心好了,”欧阳雨辰从冰箱里拿出一支饮料递给齐天,“阿姨那边事儿比较急,有什么给我打电话,路上注意安全。”
“行,那我走了,电话联系。”
齐天转身下楼,沿着二环快速上了高速,仪表盘指针接近一百三十码。“喂,爸,我在路上,救护车来了吗?”电话那头齐父紧紧握着手机,“我们在救护车上,正赶往医院。”
两个多小时后,齐天回到河州,直接去了医院急诊科,齐母被送进急救室还没出来,齐父一个人站在门口焦急等候。
“爸,”看到儿子赶回来,齐父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我妈进去多久了?”
“二十多分钟,医生一直没出来,还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这时一位医务人员出来,“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我是他儿子,医生,我妈什么情况?”
“在这里签字,”齐天一看已经下病危,“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做好最坏的打算,病人可能会瘫痪。”
“瘫痪,”齐天震惊了,“这么严重?”
“现在病人情况很危急,你先签字,我只是说有可能,等手术完了,医生会具体跟你说,我是护士。”
齐天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交给护士,护士转身进了急救室。
齐父瘫坐在走廊的座椅上,“这可怎么办?你妈是个爱体面的人,真要让她坐轮椅,这让她怎么活?”齐天第一次看到年近六旬的父亲如此难过,他安慰父亲,“爸,您别担心,医生不是说了吗,只是有可能,说不定没事,再说现在医学很先进,我们可以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给妈妈治病,爸,您别难过,有我在呢。”
齐天搂着日渐消瘦的齐父,像对秦朗一样安抚他。齐天想起小时候的一幕情景,齐母做阑尾手术,那时候才六七岁的齐天紧张害怕,问齐父妈妈会不会有事、医生会不会不让妈妈出来了。齐父安慰他说:“妈妈只是进去做个小手术,有一段坏了的肠子在妈妈身体里,医生取出来就好了,放心吧,儿子,有爸爸呢。”
虽然齐父齐母老两口这辈子争吵从未停过,但齐天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吵架,是两人的一种沟通方式,越吵,两人感情越好,一辈子相濡以沫。虽然平时齐母总是嫌弃齐父话多、晚上睡觉打呼噜,嫌弃了一辈子,不也过得好好的。齐父总爱说齐母是庸妇,但这个家,如果真没了齐母,就没有一点家的样子,齐父是个只管饭来张口的主,这几十年,齐天就没见齐父完整做过一顿饭。
齐母突然受伤住院,甚至有可能瘫痪,齐父紧张的不是以后没人给他做饭,他担心的是自己的老伴儿,追求完美的齐母以后怎么面对生活,他难过着,也担忧着。
手术室的灯熄了,医务人员推着齐母出来,急救医生走在后面,他脱下口罩,准备告诉患者家属病人的情况。护士把齐母推进病房,齐父跟着过去,医生把齐天单独叫到办公室。
“医生,我妈情况怎样?”
“病人现在的情况很危急,你母亲摔倒时头部受到严重撞击,大脑里出现血块,这一血块压迫着神经,病人有可能会因此丧失自主行动能力,也就是通常说的瘫痪。”
“真的有可能瘫痪?”
齐天迟迟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他认为不应该,齐母只是摔了一跤,不至于瘫痪。
“我们还得对病人做进一步检查,当然,临床医学中也有一些特殊的病例,这样的情况并不是所有病人都瘫痪了。”
“如果我妈大脑里的血块消除了,她是不是就没事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现在你母亲大脑里的血块处于两对神经之间,紧紧地压迫着脑神经,这会给手术造成很大的麻烦,手术的成功率不能保证。”
“能治吗?”
“就我们医院而言,现在暂时没能力做这样的手术,建议你等病人情况稳定了,把她转到云城的医院,毕竟大城市大医院技术领先设备先进。”
“我担心我妈的病情恶化后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个你放心,病人在我们院观察两三天,情况稍微好转了,就可以转院。对了,我有个同学在四三三医院,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他。”
“谢谢。”
出了医生办公室,齐天一个人蹲在医院的走廊里,靠着墙壁,双手叉着头,肘关节置于膝盖之上,这样的结果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不知道要如何向年迈的父亲开口,等母亲醒来后,如果发现自己不能下床走路了,他更加无法想象齐母的痛苦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