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一睁眼,才发现身边已然开始闹哄哄的了。
白玉雯起哄说,“过了今晚,四个人就要过两个月才再见面了,为了我们的离别,我们玩个游戏吧。规则很简单,大家看我手中的这支笔啊,我会转动它,待会它停下来时,指向谁,谁就要给自己暗恋的人打电话,以自己下半辈子幸福为赌注哦。两个选择,不扩音表白,不表白就扩音。”
白玉雯笑得一脸贼兮兮的,四个人也饶有兴趣的盘坐过来,围城一圈。
白玉雯素手一转,笔尖滴溜溜地在地上打转,然后慢慢停止,指向……毛娜。
毛娜一脸无辜,不停摆手,“我可没有什么暗恋之人,我只喜欢钱。”
她到不避讳,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心思。
“你这人真没意思。”
白玉雯嘀咕了两声,也算信了,又开始转动笔尖。
这次笔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旋,慢慢地指向……我!
“哇哇!桃子快说,是谁!”
林雅楠转过脸,看着我,皱起眉头,眼里有着担忧——白玉雯这种大嘴巴,如果真的扩音,难保她不会说出去。可要表白,我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我握紧袖子,心里在打颤。
“桃子快打啊!”
白玉雯一脸兴奋,脸上红扑扑的一片。
这时宿舍的门被人推开了,我背对门,看不到是谁。但凭借白玉雯脸上一闪而过的羞涩,我也很难不猜到。
“顾逸……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啊。”
顾逸没做声,默默地坐到我旁边来。
身后还有脚步声,我很想转过头去看,但林雅楠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射来,我立马断消了这个念头。
“呐,你们在玩什么呢。”
江若琳在身后巧声问道。
毛娜殷勤回答,“大冒险。”
白玉雯又费力的把规则重说一边,然后指着在一旁发呆的我,眼神挑衅,“现在轮到姚桃了。你可要记得,我们可是‘以自己下半辈子幸福为赌注’!”
沈佩风拉着毛娜坐下,正巧坐在我的对面,一双好看的眉眼此时正微微弯着。
我心里越发害怕,眼神一一偷偷扫过众人:默不作声地顾逸、得意洋洋的白玉雯、满脸不屑与看好戏的毛娜、暗自着急的林雅楠、巧笑的江若琳,和微笑着的沈佩风。
“姚桃,以下半辈子幸福为赌注哦,不可以骗人的。”
白玉雯笑嘻嘻地翻出我的手机,递给我,“喏,愿赌服输,快点吧。”
我手背在椅子后,死死掐住自己手心。就是不肯接。
“姚桃!”
几个回合下来,白玉雯也有些生气了,“你什么意思啊!”
林雅楠站起身来,直视白玉雯,眼神越发冰冷,“白玉雯你够了,开玩笑也要有尺寸!”
“哟!说得好像我错了一样。游戏是她参加的,她要是玩不起,就不要玩了!没人逼她,不过既然加入了,就要遵守游戏规则。”
林雅楠抿着双唇,不言一发,眼神转而看向我。
我低垂着脑袋,手心被痛得失去知觉,但还是紧紧掐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好,愿赌服输。”
其实我不是多怕,喜欢沈佩风,我从来就没觉得是难以启齿的。
只是如果没有他的突然赶到,以及携手而行的江若琳。我也许真的会弥补在六月演唱会上的遗憾,在这里,对他说出那句迟到了那么久的话……但这些都是在沈佩风和江若琳不在的前提下!
如今,看着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真的……很刺眼!
我下意识的眯眼,泪水就顺着脸颊慢慢流下来。
握紧手机的手,还在不停打颤。手指慢慢摸过一个个电话名字,直到——小蜜蜂。
这是个奇怪的名字,可这是我想拨出去的号子。
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他眉清目秀的脸,开口介绍自己:“你好,我叫沈佩风。”
“小蜜蜂?!”
我心下奇怪,看着眼前的少年,“你怎么取这么奇怪的名字啊?”
“我说的是沈佩风!”
“我知道的,小蜜蜂啦!你不用再重复了。”
那时候的少年,远没有现在的沉稳大气,所以藏在口袋里的手早就握紧,把袋子鼓得涨涨的。
很长一段时间,才习惯他的这个名字。
慢慢的开始叫他:“佩风、佩风。”
而那个少年,也越发长大。眼里变得犀利,初见时的不沉稳和稚嫩全部消失,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可两个人独处时,他也会为了逗我笑自毁形象,也会陪我去游乐园、也是第一个对我说‘生日快乐’的人;他不希望我结交一些道上的人,所以拒绝我和她们来往,会为此和我争吵,甚至大发雷霆。现如今,想起这些来,也是如次甜蜜。
他也曾坦诚过,说——
“我不想你的将来,因为我变得一塌糊涂。”
可那时候的我,刚刚尝到爱情的甜头,不知道坦率表达自己心中所想,所以我没能在那个时候说一些该说的话,反倒很天真地说:“我不怕!”
“……可是我怕。”
那时候的少年啊。
也没等我把下一段话说完,就独自离去了。
从回忆中清醒,我眼角的余光快速闪过那双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手心里的疼痛依旧在,可慢慢的也开始适应、麻木。
我微微笑着,慢慢滑到下一个名字上——嘉尉。
看了眼一旁气鼓鼓的白玉雯,低下头:“对不起,我忘记说了。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打电话给他了,也不可能在听到他的声音了。”
江若琳在一旁小声打岔说,“佩风,我饿了。”
沈佩风捏捏她的鼻尖,笑得宠溺,“待会给你买啊。”
我眼神掠过沈佩风微微扬起的嘴角,扯起一个给白玉雯,声音里的哭音已经压不住了,“他叫嘉尉,他——死了。”
眼神中的光芒慢慢消失。
……
“以下半辈子幸福为赌注哦,不可以骗人的。”
……
——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不幸福!
……
所以,对不起了。
就算下辈子不幸福也算了。
我终于有勇气抬起头,看向沈佩风,他嘴角的笑容一僵,想必也是没料到我会说起一个死去的故人。但一瞬后又恢复过来。反倒是江若琳在那一顺间落泪了,害得沈佩风又急又哄的。
看到这一幕,我觉得,就算拿一辈子去交换,也无所谓了。
“难怪你会哭得那样惨了。”
白玉雯丢过一个同情的目光过来,伸手拥抱了我。
我半推半就躲开了,“房间里有些闷,我出去走走。”然后看向林雅楠,我是希望她陪我的。但这一刻,她只是盯着地上的笔,不言一语,甚至都没看我一样。
我懊恼的摸上自己的眼睛,终于想起是哪不对劲了。
林雅楠既然会认识苏小雅,自然是知晓她的心尖上的人。
我裹了一件薄外套,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屋外,慢慢的开始下起了雨,我毫不犹豫地走到雨幕里,放肆地在雨里哭着。
四十九。
——以下半辈子幸福为赌注哦,不可以骗人的
可是我说了谎。
但。
——我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