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谁?”
“那个女孩,那个我最好的朋友,那个死在火堆中的女孩。她也叫姚桃。”
难怪。
难怪叶青会说有点恐怖。
“这有什么,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我轻松开口,努力装出一副轻松的表情。
一旁原本默不作声地陈蔚这时也开口了,“可你和她有相似的脸。”
“扯淡!我还看见过和我一样相似脸的男性。”
陈蔚还想说点什么,我立马阻止他,“现在已经高三了,想这些有什么用?”
叶青抿了抿嘴,眼色有些不安,“看我还是放不下心,都五年了。”
五年。
我心头一颤。陈蔚拍拍我肩膀,“说不准是时空篡位,或者是失忆。小说和电视剧不都怎么样的吗?”
“怎么可能,就算是电视剧,而且这是火灾,又不是车祸。”
“也对啊……那我就干脆点,姚桃你十二岁那个时候在干吗?”
那个时候,我在干嘛呢。
我自己在脑中搜寻,却依旧想不出来,大脑记忆中好像有一大块空白,这块空白,和沈佩风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没注意,现在自己想来,自己十二岁之前的记忆似乎都消失了。
车祸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沈佩风。
那时,我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叶青和陈蔚都眼巴巴看着我,我抱歉地笑笑,转身拿着背包飞快的下楼,帆布鞋在楼道间发出“哒哒”的声响。
一个转弯,看见一个身影停在楼道旁,一时刹不出脚步,狠狠撞了过去。
似乎已经等待接受那种撞击的疼痛了,似乎连待会挨骂的表情都准备好了,似乎还听见了一道轻笑声。
不若林小柒的娇媚;不若杨音的动听;不若苏小雅的暗沉。却仿佛银铃一般,打进人心,激起涟漪。
“顾逸你可是有艳福了哦。”
我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看见顾逸背脊抵着墙壁,剑眉紧皱,面色铁青,透出一股嫌恶。我赶紧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一个劲地道歉。那道女声又想起,带起一股银铃般的笑声。
“没事没事,他皮糙肉厚。”
我转过身,看见楼道上站着一对情侣,侧着身子,视觉的死角让我在刚刚下楼的时候没有看见他们。
女生有魔鬼般的身材,穿着一件红色的大风衣,画着淡淡的妆,脖子上戴着一条项链,和她左手边的男生配成一对。是沈佩风,和他的新女友——江若琳。
那个,传说中人物呢。
江若琳掩嘴笑笑,准备扶起顾逸,却听见上边楼道里传来一道颤颤巍巍地女声,“若……若琳姐?”
楼道里渐渐又出现两道身影,是叶青和陈蔚。
叶青快步下来,先是抱住江若琳,再后就是扯着她的衣角,撒娇作可爱状,“陈蔚骗我说你不会再回来了呢。”
“怎么会。这不你生日了吗?我又从T市过来了啊。”
叶青甜甜一笑,转过身松开拥抱,这才看到我,惊奇又带惊喜地说,“桃子……你也要陪我过生吗?我以为你忘了。”
今天是她生日啊……可她没和我说过啊。
我扯开她的手,勉强笑笑,“你想多了,我碰巧路过。”
叶青的脸立马变暗下来,我看了一眼江若琳,却感觉到另一道目光也在注视她,我看向沈佩风,眉眼间似若有星辰,温柔的含下了一个江若琳。我心下一抽,立马恶令自己撇开眼神。
可眼睛也有不受大脑控制的时候,眼睛还是死死盯住了沈佩风。
叶青一拍我的肩,把我吓了一跳,回头正看着她巧笑颜夕的脸,心里一怔。
“若琳姐,这是我的最好朋友,姚桃。”
叶青笑了一下,向江若琳介绍。顾逸在一旁不屑的哼了一声,沈佩风也仿若没听到般,江若琳也只好一个人作捧场王,和我寒暄。
“呐,桃子,这是我偶像,江若琳——若琳姐。”
一个是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偶像,连最不细心的顾逸都察觉到了差距,江若琳的笑脸也一僵,我却没感觉到。生生浇湿了叶青眼睛,浇灭了我和她之间的友谊。
“叶子,你生日我没给你准备什么,我现在就去买,明天再给你哈。”
“没事没事。”叶青忙拉住我,脸色焦急,“我只要你陪着我就好了。”
我转身,狠下心,“不了……”。话未说完,就听到一道男声——小桃,一起去吧。
是沈佩风。
我的勇气刹那间就流失了,叶青摇摇我的胳膊,嘟着嘴,我心下一软,“好吧。”
顾逸在这时发出一声冷笑,我忙去看江若琳的脸色。月亮爬上树梢,她的脸隐没在寂静的夜色中,看不出神色。
饭店是江若琳订的,酒菜都是叶青爱吃的,陈蔚还偷偷跑出去买了一个双层大蛋糕。被用来糊弄人了,我脸上被画了一个大黑猫,我不甘心,冲着叶青就把手上的奶油一甩。
力度不对,甩在了江若琳身上。
我偷偷看了眼沈佩风的脸色,眼神中有些慌忙。就连叶青也立马拿出口袋中的手帕,动作匆忙。
顾逸轻轻问了句,“有没有过敏啊?”
我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叶青看了我一眼,不忍心责备,就怪陈蔚买了蛋糕。沈佩风也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睛深不可测,眸色如珠。
被他抱在怀中的江若琳轻轻一笑,道了句没事。我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叶子,我看我还是走吧……”
我拿起包,叶青张了张嘴,后又闭上。顾逸在一旁轻咳了一声,“做错了事就想跑啊。”
“我不是故意的!而且不根本就不知道,她会过敏……”
我走到门边上,正打算拉开门,顾逸就伸手关上,身体靠在门上,轻蔑一笑,“沈佩风,自己女朋友自己决定吧。”
身后传来声响,沈佩风抱着江若琳走到我身边,眼色淡薄,面色如水,但我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过去我每次从林小柒或杨音那里回来,他就会摆出这幅神色站在客厅。
“顾逸说的对,犯错了就要承担。”
过去沈佩风也会说这句话,但他也会接着说——但我可以帮你承担。
但那都是,过去。
二十一。
沈佩风盯着我,眸色一点点暗下去,变成墨汁色。在她怀里的江若琳不说话,身体轻轻发抖,沈佩风不由把她抱得更紧些。眼睛却依旧盯着我。
我被这双眼睛盯着浑身不舒服,终于屈服。
“对不起!”
慢慢弯下身子。感到头上那双眼睛微微偏离了方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顾逸在一旁笑了一声,似乎很解气,“要不还是送若琳姐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也好。”
我抬起头,刚好看到沈佩风朝我看来,用嘴型说,“一起走。”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顾逸开车,沈佩风抱着江若琳坐在后座,
“那个沈……顾逸,江若琳不会有事吧。”
顾逸调转一个方向,面上冷冷一笑,“我叫顾逸,不叫沈顾逸。”
我尴尬一笑,没敢再去看身后的沈佩风。
车很快行驶到医院,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不过最好还是打一针防范比较好,万一……
医生看向沈佩风,我心里有底,明白这医生用来赚钱的方子,刚想提醒沈佩风,却见他已经点了头,我感觉鼻子有点堵,想到杨音说过的那句话,——她就是怕了那个万一。
沈佩风……他也是怕了那个万一吧。
医生叫我们去交钱,沈佩风和顾逸腰间一摸,我暗叹一声,把他们给我的银行卡递了过去。顾逸也不推辞,跑着去了大厅。病房就剩下我们三个人。
“佩风,打完针后我们去我以前的那个公寓好不好?”江若琳扯着沈佩风的衣袖撒娇,“我可不想在这个满是消毒水味的房间待太久。”
沈佩风背对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可以听到他满带宠溺的声音,一遍遍重复说着好。想了一会又摇了头,说今天不行。
江若琳有些不高兴,小声叫着为什么。
我顿了一下反应过来,我住的那栋房子可能就是江若琳以前住的。心下一紧,我突然很好奇,沈佩风会不会这个理由说出来,而江若琳又会作和表情。
“没有,只不过太久没进去,有些灰尘而已,你现在怕过敏,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对于这样的回答,我不知道该心痛还是欢喜。
咬紧牙龈,我朝病房外退去,与正要进来的顾逸撞了满怀,他先是嫌恶的用手帕拍拍被我碰过的地方,后又在口里低低骂了几句。
“我和沈佩风来这里没带钱,银行卡就拿走了。”
说完,顾逸就朝病房里走去。似乎不需求证或允许,只是碰巧通知我一声,如果不是碰巧撞见我,是不是就不会跟我说了呢?我把张开的嘴型合拢,打了个电话给叶青,说能不能去她家住几天。
叶青说她也是住在她亲戚家,不方便。
我沉默了几秒,叶青立马焦急地说可以帮我想办法。
我道了声谢就挂断了。
回公寓清理行李,就算没地方住我也不能再住在这里了。提起行李,出门的时候看见沈佩风,见我提着行李问我要去哪。
我看着他身上穿着那件灰色的大衣,衣袖部分印上了一个红色的唇印,突然觉得很刺眼。
“江若琳不是要搬进来吗?叶青是一个人在租房子住,我就先去她那儿住几天。”
沈佩风点头,“那过几天我再把钥匙给你。”
我渐渐有些失望:他果然连句挽留都没有。
这栋公寓只有一把钥匙,我把钥匙递给他。挥手拦了一辆车,透过反光镜看见沈佩风站在车灯前,车灯很耀眼,找出一方白色,他就站在那方白色中,垂着头。
我偏过头,眼里侵湿了眼眶。
“小姐,你要去哪啊?”
“这里那个地方租房子最便宜?就带我去那。”
那晚我没找到房子,在天桥底下枕着行李箱入睡了。
万幸明天是周日,我有时间去找房子。我在离学校不远的地下室找到了房子,租金便宜。我付了一个月租金,算了算手头的前,还够我一个星期的方便面。
后来就是期末,寒假。
叶青来找我的时候,我是没想到的,一时间两个人都愣在门外。
“我去公寓找你,看见若琳姐在那,就没问她你的事。后来我根据手机定位才发现你在这。”
我拿出手机一看,“你跟踪我。”
叶青这个时候在翻我的方便面的桶子,叹了口气,“如果我不跟踪你,又怎么会知道你如今的处境。”她把我挂在阳台上的几件衣服收起来,“跟我走吧,我在外面找了房子。”
我笑了笑,“不愧是千金大小姐。”
叶青却奇异地没有开口,我以为她是误会我的意思,认为我在讽刺她,也没开口解释。
叶青租的房子很大,跟以前那个公寓相比绰绰有余。叶青帮我把东西放进去,我问她洗手间在哪,她也是支支吾吾的,指错了好几次。
新房子家具很全,但我和叶青都累了,想着去外面餐馆吃。
叶青今天很反常,一声不吭的,我逐渐意识到不对,问她,“这房子是不是你租的?”
沈佩风算错了,叶青不比林小柒、杨音或是苏小雅,她藏不住秘密的,她的一切心思全部都写在脸上。我一看她的脸色就明白,这是沈佩风租的房子。
“桃子,你别生气,本来刚刚去找你的时候,沈佩风也在的,可他看到你住的房子时,和我一样惊讶,突然就退步了,把钥匙给我让我一个人去了。我开头还奇怪,现在看你这表情,我算是明白了。”
叶青过来牵我的手,对我撒娇。
“我不知道你和他发生过什么,可我在若琳姐那里看到沈佩风时,他们正在吵架,好像还是因为你。我想,我对他们都不熟,不想插手,可这个‘他们’中也有你啊!”
叶青摇着我的手,央求我住下来,我屏住呼吸,缓慢开口,“就是因为你不知道……”
所以我都办法对你生气。
我仍是执意要搬走,叶青就怪我问什么要怎么倔,说我出去绝对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房子。
我一边清理行李,一边耐着性子和她解释,“叶子,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你就会明白——”
我不是倔,我只是是太在乎。